第9章 念奴娇(九)(1 / 2)

情入青山 锦鱼不吃鱼 1738 字 2022-08-13

三十

再跳庭花时,崔昭昭不再是主舞。

《玉树庭花》是全称,传说中带着诅咒的曲子。

南唐后主爱美人不爱江山,很少有人复刻这样的古曲,怕最终落得和他一样的结局。

可惜眼前这位爷没上过几天学,从小物质匮乏,只觉得金银珠宝,酒池肉林,才是好的。

他不爱雅致,不喜风雅,品词论画更是一窍不通。

美人却只要青簪一个,这点倒专心致志。

之前独宠崔昭昭的时候也是如此,只是青簪,好像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围人都偷偷咬耳朵,背地里传她们不和。可崔昭昭见到青簪时,还是会笑意盈盈地打招呼。

当然是不恨的。

有些人看到别人过得好,恨不得从别人身下剜块肉来。

而有人看到别人过得好,只会真心实意地感慨真好。

崔昭昭是后者而非前者。

各人有各人的命,强求不来。

如果非要强求,她希望用在贺文忱身上。

倒不是说对贺文忱情根深种,而是一种复杂的、如今尚不明白的寄托。

崔昭昭也不懂为什么,她这个人过得糊涂,又意气用事,一股子烂账坏账,都堆在那里。

成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她望着青簪年轻的、青涩的眉眼,唇不点而红。

大概贺文忱也喜欢青簪这样,旧时景哪有今时花好。

她身上更多有了岁月的沉淀,需要细细品味。可惜这种地方寻欢作乐,一切都太快了。

海誓山盟也不过图个新鲜,何必那么斤斤计较。

月亮升起又落下,那些誓言也一并消散在了风里。

寻也是寻不到的,本就是无缘之面,无根之言。

三十一

新来的这位爷,对饮食也是一窍不通。

那些吃的连崔昭昭也看不下去,太失文人风骨。如牛饮水,只知口腹之欲,不讲食材风流。

燕窝松茸鱼翅,这些珍贵之物通通丢进锅里一顿乱煮,再盛进黄金做的器皿里,配的是用白银打磨过的筷勺。

还要盛满,甚至溢出来。鼓鼓地在盘子里,或者更确切地一点说,在黄金做的盆子里。看着令人望而却步。

除此之外,每顿饭都要搭配主食,馒头玉米面条米饭,来者不拒。

他点名要青簪喂,也同样要青簪吃。

玉霄楼早就将他的喜好摸得通透。

也包括换了崔昭昭,让如今得脸的青簪替换。

青簪跳的并不好,她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才卖来不过一年半。

规矩勉强才教好,又赶上动乱,琴棋书画更是一窍不通。

这位爷理所当然地生气,生气的原因是青簪跳舞,而非青簪跳的不好。

崔昭昭同样跪在那里,露出洁白的脖颈,像一只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羔羊。

上一次也是这样,只不过贺文忱英雄救美,轻飘飘的一句话救了崔昭昭的场。

可现在不同了。

乱世国破,流民揭竿而起。

贺家早就失了当时的势,再不复往昔。

只不过还余存一些威望名声,可这都是虚无缥缈的,跟实打实的政权没法儿比较。

所以她不怪贺文忱,再说贺文忱也没必要救她。

崔昭昭之于贺文忱,也并没有什么特别。

说爱说喜欢都太浅薄了,她只是想挨着贺文忱更近一些。

没有缘由没有道理,也许有,但是崔昭昭不想深究。

情之一事,如同这世间的大多数事一样,都是不能深究,不能分出上下对错的。

就像你非要纠结春天柳树为什么会抽条,夏天为什么会炎热,鱼为什么会在水中游,花朵为什么必须凋零。

三十二

崔昭昭重新获得了主舞的位置,可是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像是别人施舍,自己乞讨来的。

她何时受过这种待遇。

原来时间真是最残忍的事物,公正、客观、平等地对待任何人,不带一丝一毫怜悯。

自古美人叹迟暮,不许英雄见白头。

又或者是,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她望向青簪青涩稚嫩的脸,不上妆也是美的。

豆蔻年华,何需胭脂来点缀。

唇不点而红,眼瞳亮若星辰,睫毛像是展翅待飞的蝶。

也许自己年轻时也是这样,也许不是。

青簪是绿色的蝴蝶,在乱世里,只会更教人怜惜。

崔昭昭叹了一口气,这口气也如蝴蝶,可惜断掉了翅膀,没办法飞起来。

于是重重落在地上,任人践踏。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酸涩,但并非嫉妒。

她在那一刻突然好羡慕青簪,不是因为青簪比她年轻,也不是感慨所谓的运气。

男人的喜爱,是长得好,嘴巴甜,会吟诗作对,会起舞翩翩。

是物品是花朵,是宝珠,却唯独不是她们自己。

她以为这才是爱,与爱一只猫咪没什么区别。

可如今她摸到一点边缘,只能模糊地感觉这是不一样的。

但又说不清楚,就像她对贺文忱日思夜想,可真见面了,却扭捏地连一句招呼都没办法正常地打。

三十二

晚上崔昭昭梳洗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眼角的,那一尾小小的细纹。

不明显,极细极淡,原先的崔昭昭定会慌乱的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