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株笔挺的白桦树在碧蓝的天边掠影而过,时有小溪作蜿蜒状潺潺流走,帝凛甚至来不及捕捉到悬挂在电线杆上方的广告牌究竟写了些什么,就被塞了一眼无际的荒原景象——他们已经远离城市了。
“咳咳,师傅开慢点我晕车。”后排穿来同伴之一——牧也婷的声音。听起来,她好像还没从睡梦中彻醒过来。
肖觉渐闻言微蹙眉,脚上却是半点劲儿没松,“那你把窗户摇下来,可不能耽搁了行程,要是被他们找上来,是什么下场不用我说吧?”
帝凛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冰冷的仪器、惨白的天花板、苟笑着的面孔似真非真似幻非幻的一切,昨日还在她身边晃荡,今早便仿佛与她隔绝了十万八千里,与那罪恶的地下实验室一起被奔驰着的越野车远远抛在身后了。但只要一回想,脑海中立马就会出现那些怪物跋山涉水千方百计来抓她的恐怖画面。
“我们要去的地方还没到啊。鲍凯啊,你说他究竟还要多久?”帝凛背后又是一阵嘀咕声,像极了小狗不满时发出的咕噜声。紧随着是他死党淡然的轻哼声,仿佛表示一切任由天命。
帝凛瞅了一眼左侧的卓寒兮——没错,叫这个名字的女孩子,他们五个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也是身体素质最差的那个——尚缩在被单里不作声,一路上帝凛就没见她睁过几次眼、讲过几句话。
说实在的,连续几个小时的车程,从半夜到黎明,除去为必要的如厕而做的短暂停留,这么坐下来是个人都会睡腻的好吧!再睡下去,头都要发昏了了,她怎么还睡得着?
“小寒,”帝凛小声叫道,悄悄推了她一下,“睡那么久,你人没事吧?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卓寒兮几乎毫无反应,半晌才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道:“嗯,什么?他们昨天给我打了一种药剂”话音未落,人又头一歪昏昏睡去。
帝凛也不好再开口,只得按捺住性子望向窗外,假装自己看风景入了迷的样子,心中却在颠三倒四的想些有的没的:
肖觉渐说是来救他们一伙人出去的,但到目前为止,他别什么也没多透露,要是真心打算,那这态度嗯嗯呃呃,也太让人难以信服了;
同伴经历了这么一番非人的糟蹋后,早已没了年轻人本应有的朝气,车里常常是一片死寂,气氛完全可以憋得死人;
那我呢?帝凛突然想到。他说带我们逃出去,就不应该问问我们原本住哪儿吗?还是说有些别的事情需要事先处理一下?“有没有能让我们变回人的药物?”帝凛刻意发问,希望能从看似沉默寡言的司机嘴里套点儿话出来。
“我倒是希望啊——要是真有的话,我也不用大费周折把你们救出来了。”
帝凛:谢谢您如此干净利落地斩灭了我的最后一丝希望。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反正结果都一样,他答不答是他的事,我只是问正常人都会问的。
肖觉渐半天没反应,跟痴呆了一样。帝凛本来都做好他大发雷霆的准备了,等得几乎都快忘了有这回事的时候,肖觉渐突然发声:“到了。快下车,别多嘴,有什么事情留到完事后再说。”
帝凛定睛一看,只见灰蒙蒙的荒原不知何时被层峦叠嶂的丘陵山川取而代之。一间毫不起眼的车库似的破旧建筑物,从山谷之间渐渐显出轮廓来。
帝凛伸了个懒腰,吐了吐舌头,感觉自己的舌头就像一块破抹布。我快渴死了
肖觉渐把车开进破屋内,里面黑漆漆的,从天花棚的漏洞里透露出星点般的微光,还堆满了废弃金属和塑料制。车轮翻转,扬起一阵阵烟尘,帝凛吓得忙把车窗摇上,还捂住了口鼻。
肖觉渐把车退到屋后稍些开阔的场地里,自己先行一步跳下车,从座位底下掏出一把螺丝刀。他走到车前,三下五除二,拧下车牌抛进废品堆里。随后挥挥手示意车里的人下来,吩咐他们在旁边站着,自己又坐上驾驶位把车开到一个角落。
做完这一切后,他走回来,拍拍手上的灰尘,脸上的神情有所放轻松。
“好了,孩子们。我们得上路了。”肖觉渐喊道。
闻言,不止帝凛,每个孩子的肩膀都耷拉下来。帝凛感觉自己的狼耳都贴到了头皮上:还没到啊?这破旅程什么时候才完啊?!
“马上,就半个小时。”肖觉渐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沮丧,难得安抚了一句。
只有钟毓生——两男生中个子小一些的那位,具体性格特征帝凛已经不记得了——真的往前迈了一步,也不知道是不是站不稳快向前摔倒了。其余人动都没动,众人的怨气与疲乏在无形中拧成一股死死的绳结,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劲。
帝凛与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捉摸着她自己率先开口了:“内个究竟要去哪儿,您能不能明说一下?再这样下去大家都受不了了。毕竟谁也不想从一个地狱里出来又跳进另一个陷阱里。”再加上肖觉渐你也不可信。她默默补充上一句。
“嗯——”肖觉渐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扫视了他们一遍,不知为何竟让帝凛瞧出些掂量的意味在他眼底,“解释起来要很长时间,你们确定要现在吗?可别以为到这儿就彻底安全了。实验室里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吃素的,他们没准很快就要追上来了。到时候你们连后悔都来不及。”
“你不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吗?为什么说要带我们逃?”鲍凯皱着眉头提问,顺便伸手拉了一把他那昏沉沉的死党。
肖觉渐偏过头向外看了一眼,表情变得无奈起来:“看来你们是非要问个水落石出是吧?真是孩子。要不我们先上车,在车里讲更安全,不是吗?”
车?你管这叫车?帝凛目瞪口呆地看着肖觉渐示意的那团黑漆漆的东西——外部车皮尽数脱落,露出生锈的铁皮;顶棚没了,玻璃碎得差不多了;唯一的好处恐怕就是开起来通风罢了。
“没办法,将就一下吧。”肖觉渐打开车门道。
“随便吧,但是你要是敢反悔或者欺骗我们,”牧也婷愤愤地咬咬牙,小幅度挥了挥不小的拳头,“我可不是吃素的。”
肖觉渐飞快地扫了她一眼,就好像没把这位高个子大块头女生的威胁警告放在心上,自个叨念道:“牧也婷是吧?果然跟记录的档案一样”随机转头对孩子们喊:“快上车了!”
帝凛半抗拒半认命的挪移到了位置上。尽管她已经非常小心,可还是激起了一阵纷纷扬的灰尘。这坐垫!实验室再脏的地方也比它好上数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