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儿的广场其实已经没什么人了。

小公园的灯已经熄了好几盏了，丁予慢慢地向前走，黑暗就从他身上一寸寸褪去，走到了那面蓝玻璃墙旁边的时候，他的睫毛上似乎都沾满了蓝色的光茫，旖旎又晦暗的颜色在他浅浅的虹膜中流转。

他朝那个涂鸦小摊上随意挥了挥手，女孩就高兴地抬头，举着那个绿帽子哆啦a梦冲他笑了笑。

“漂亮，”丁予十分真诚地敷衍了一句，“走吧。”

“好的哥哥！”

女孩声音很好听很活泼，她拿着那个丑出天际地哆啦a梦到摊主那里烘干，一边等一边儿还叨叨着一些什么：“大叔这里，这里没干哦！大叔你说我涂的是不是超好看啊！我上初中了！我是照着我哥哥的样子涂的！不不不，我哥哥不是鹦鹉！”

“她喜欢开我玩笑，一直这样。”丁予低头踩了踩路上的鹅卵石，说：“没人管过她，野习惯了，不是很懂事。”

“小孩子，没事儿。”

江绾看着女孩的背影，淡淡地说。

“不小了。”丁予呼了一口气。

江绾看了眼自己手上江歆月送给自己的礼物，说：“那也是小孩。”

两个人说着几句话的功夫，丁予妹妹就提着装着哆啦a梦的卡通袋子蹦蹦哒哒过来了，一股脑埋头扎进了丁予的怀里蹭了蹭，双手竟然还摸上了丁予的后背，往自己怀里使劲紧了紧。

丁予皱眉，一只手像是拎小猫似的把她从自己身上拽下来。

眼看着妹妹又要往自己身上扑，他轻轻推开她，并和她保持了一段距离，说：“说过了吧？不能抱我。”

“为什么？”

丁予妹妹睁大了眼睛看着丁予。

“你长大了，女生和男生在街上抱在一起，不好看。”

“可你是哥哥啊。”

“哥哥也是男生。”

“哦，”丁予妹妹眼睛里面闪了闪，声音都小了下去：“……哦。”

“不许哭。”

丁予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慢慢地说：“以后也不许这么指着别人，知道吗？”

“我没有！”

“刚刚指了。”

江绾知道，就在女孩刚才说“可你是哥哥”的时候，她是指着丁予说的，虽然就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再加上她立刻就收回了，显然不是故意的，可丁予还是注意到了，并且给她指了出来。

江绾心想：这哥真无情……

女孩拎着自己的卡通袋子走，一路上很安静，时不时地瞥丁予一眼，然后再瞥走在丁予旁边的江绾一眼，愣了愣，然后就继续走，老老实实的。

“哥哥，”女孩歪着脑袋问，“那男生和女生走在一起，可以吗？”

“……”

江绾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

丁予的那一句——男生和女生大街上抱在一起，不好看。

放学的时候，公交车上，男生和女生，抱在一起，全车观众，她搂着丁予，公主抱，一路……我靠！我靠！！我靠！！！

丁予他当时在想什么？！

他要是真的和他说的一样，那他那时候岂不是都快尴尬疯了？！

就这样还和江绾心平气和地偶遇了一下午外加一晚上？！

丁予好像也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他咳嗽了声，说：“可以，保持距离的话。”

江绾听着丁予在旁边教导妹妹，也就没有再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跟着丁予在旁边慢慢走，听他的话，保持距离，然后听着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对话，听着丁予的声音，耐心又略带些不易察觉的小温柔。

藏得严严实实的温柔。

和白天那个跟钢筋混凝凝土一般僵硬冰冷的四个字“我叫丁予”完全不一样。

江绾摇了摇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