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尸，隔着空气无声交流了片刻，解翌自觉挪开了视线。

忽略掉床铺上的尸体，四方的宿舍里光线暗淡却整整齐齐，看起来与解翌离开时并无两样。另外三个床铺的方块被子乖乖呆在那儿，舍友们还没有回来。

解翌松了一口气，准备走上前去观察莫蔚的尸体。

他按下墙上的开关，灯亮了，莫蔚的脸更是清晰可怖，身体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解翌忍着呕吐的欲望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后紧闭双眼，吐出一口气。莫蔚保持着那副活人难以做到的表情——眼珠瞪得似乎要掉出来，下巴扯得格外远，作咆哮状，看起来像一个死不瞑目的恶鬼。

而他胸口的凸起——正是一把长长的刀，整个刀柄和一半的刀刃露在外面，其余部分毫无悬念地没入了莫蔚的胸口。

凝固的鲜血肆意蔓延了半张床，唯独身旁的被子是干净的，解翌想也没想，就拿起被子并展开，把不堪入目的画面盖的严严实实。

解翌皱了皱眉头，有些可怜莫蔚。

杀死莫蔚的人相当狠辣，先是抹了脖子，割断了他的声带，然后一刀捅死，一气呵成，连给对方挣扎的机会都没留，应该是在莫蔚熟睡时偷袭的。或者说，是熟人作案。

这么一想，解翌无比尴尬，似乎只有他出现在案发现场，甚至还给尸体盖了个被子。

要说和舍友一点儿交流都没有，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解翌清楚地记得莫蔚一个月前曾与他们三人说过自己在梦中所见，莫蔚吓得半死。说来也奇怪，就在一周前，他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提起此事，对宿舍其他人也开始有所疏离，看起来就像……突然变成了陌生人一样。

解翌本不是个感情细腻之人，所以没有太过在意此事，宋翊辰和程子轩却对此表示了不满与疑惑，宋翊辰甚至还尝试跟踪莫蔚，可惜什么都没发现。

眼前这人尸体已经发黑发臭，死的不能再死了，白天却还活的好好的呢——虽然与以前的表现有所不同，至少还能蹦能跳，健康得不得了。

难道真的有什么非人的东西代替了他？

解翌这样思索着，听到了门外其他人有说有笑的声音——住宿生都回来了。

门把手被往下按压，宋翊辰和程子轩要进来了。

“你说今天的走廊怎么这么黑，灯坏了？”程子轩在抱怨。

“有吗？我怎么没感觉？不会是你眼睛出问题吧？”宋翊辰大声嚷嚷。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解翌没辙了，就站在那儿等着他们进来，心想或许还会带着劈头盖脸的质问。

宋翊辰热情地向他打招呼：“嘿，翌哥！”

解翌点了点头——他们马上就要看到莫蔚的尸体了。

“怎么这么臭？对了翌哥，莫蔚回来了吗？”宋翊辰捂住鼻子，话不停地走进屋，一眼就看到了蒙着被子的莫蔚。

“你藏什么呢？”宋翊辰走上前，笑着拉开被子。

“啊——”宋翊辰和程子轩大叫起来。

宋翊辰当场开始干呕，转过头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解翌：“这……这是什么东西？他这是什么吓人的表情？莫蔚死了？你杀的？还蒙上被子？你疯了吗？啊？还是你们两个联合起来坑我玩儿呢？是这样吧……这不好玩！”

“我们没坑你。”解翌好不容易从宋翊辰一刻不停的疑问中找到间隙插了一嘴，顿了一下，不急于解释，只是淡淡道：“我也没有杀他，你没看到他身上的血都干了多久了吗？我来之前他就已经这样了。”

“别别别，我可不敢再看了，这他妈……”宋翊辰刚又要发作，程子轩捂住他的嘴：“小声点儿，傻子，你想招来宿管吗？”

“怎么啦怎么啦？我还巴不得招来宿管呢，这是人命啊！这他妈得报警啊！你们两个这么镇静做什么，莫蔚不是你们杀的，你们还能找到凶手啊？放开我，我现在就去找宿管！”

解翌沉默着，宋翊辰是对的，这种场景怎么说也应该报警了。

可他总觉得他们现在这种情况，似乎已经无法正常与警察取得联系了。

程子轩眼睛往门上的玻璃一瞥，低声道：“宿管来了。”

外边走廊里的灯一盏一盏熄灭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来。

宋翊辰习惯性屏息凝神，三人都看到门上漂浮着一张熟悉的脸，这张宿管阿姨的脸与平时无差，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三个，双眼还发出着红光，可怖至极。

要说学生时代最像恐怖片的桥段，莫过于半夜打闹，在宿舍门上的玻璃看到宿管直勾勾盯着你的双眼——更何况是在现在这种死了人的情形下。

“这都几点了，还不熄灯？”宿管阿姨的声音仿佛是从头顶上传来的，让人头皮发麻，宋翊辰一哆嗦，这声音诡异至极，似乎说话者嘴里含笑，语气却十分狠毒。

宋翊辰石化了，程子轩当机立断，大声道：“阿姨，您来看看，我们宿舍有人死了。”

亏他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一番话来……宋翊辰在心里感概。

不过宿管阿姨说出来的话让他更加震惊。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这点儿小事自己处理不好，还要打报告？你们赶紧熄灯，不然小心我扣你们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