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在想什么?”
芙汐在一旁替我摇着扇子纳凉,不时同我说几句话。
“我在想,要如何报仇。”
“娘娘切莫急于一时,计划的长远,才能万无一失。”
我掐下一朵院子里新种下的凤凰花,捏在指间看着:“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如今不满三月,最是胎像不稳的时候。若挑这个时候除去她的孩子,才是最好的。”
“娘娘……”
芙汐顿一顿,而后环顾四周,把声音压的极低:“娘娘只是想以牙还牙吗?”
我转过头去,看着芙汐脸上若有若无的狠毒意味,心中竟升起一丝凉意。
“你的意思是,要我连带着她和她的孩子一同除去?”
芙汐点点头,脸色阴沉道:“娘娘细想想,她忌惮娘娘,必不止忌惮曾经娘娘腹中的孩子。而娘娘这个人,才是一切忌惮的根源所在。她的狠毒我们如今已是有目共睹,娘娘就不怕她会对你下手吗?”
“对我下手……”
我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对我下手。
芙汐说的很对,我的孩子威胁到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地位。而备受许安宸宠爱的我,又何尝不是在一直威胁着她的地位?
这些事情细细想来,竟叫我在八月的夜晚里感到了明显的冷意。
“说的对,我不能轻易放过她,不能留下她。”
芙汐放下扇子,从上到下拂着我的脊背,轻声道:“娘娘应当知道,一向女子生产,都是险之又险,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多少人因为难产,就那么死在了产房。”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我也已经明白。因难产死在产房,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绝对不会有人去追究查问什么。
如果景潋溪在生产那日难产,救治不力,死在了那里……
“本宫身边有你相助,何愁难以迎敌?”
等,我一定要等。
时机终至之时,方为大仇得报之时。
如何令景潋溪难产血崩,自有芙汐为我筹划,不必我费心。
而我此刻最要做的事,便是在景潋溪死前,倾尽一身本领,让许安宸对我的爱,登峰造极。
只有这样,在景潋溪死后,许安宸才不会过分沉溺于毕生最爱之人的死而无法自拔。
只有这样,我才能彻底顶替景潋溪在许安宸心中的位置。
我要的,不仅仅是景潋溪母子二人的性命。
我要让从此许安宸的心里,不再有任何女子的半分位置……除了我。
只随着年华暗换,光阴流转。
景潋溪腹中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宫里所有人都费尽心机地去巴结她,就连太医们都用他们猥琐的笑脸,去告诉她,她腹中的孩子是个皇子。
八个月了……
她的身孕已经八个月了。
二月的京都,被软软的,搅着百花甜香的春风轻柔的裹着。莺歌笑语间,我捏了一枚香药葡萄放在唇上,只含一半在口中。
“玉郎,你喜欢吃香药葡萄吗?”
许安宸握着我的下巴,笑意盈盈道:“若是旁人问朕,朕便答不爱吃。可如今是你在问朕。”
他话音刚落,便把一张白璧无瑕的俊逸脸庞凑了过来,用温热的唇含住了那颗香药葡萄。
“嗯……真是好吃。”他咀嚼着香药葡萄,一面仍含笑望着我。
“是吗?”娇嗔一声,转过脸去不看他:“玉郎只顾着自己觉得好吃了,却不想一想我。”
轻轻叹一口气:“唉,我什么都没吃到呢。”
他伸手过来把我搂在怀里,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侧着头看着我笑吟吟地说:“不高兴了?”
“才没有呢,在玉郎眼里,我就是这么个一点沉不住性子的人吗?”
他笑得更灿烂了。
一阵温热的触感在唇上传开,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香药葡萄的酸甜。
“吃不到,那就尝尝味道吧。”
我展颜笑了,搂着他的脖子倒在榻上,拨弄着他的嘴唇灿然笑道:“从前没发现,这张嘴竟如此会哄人呢。”
微风绵绵地拂过院子里那株合欢树下的贵妃榻,吹在榻上那一对耳鬓厮磨,云朝雨暮的璧人身上,青丝漂浮飞乱。
这样的场景,几乎日日都在这座宫殿里上演。
我用着自己的手段,让事情一步一步地向着计划的方向发展。
三月十五,许安宸以抚慰我失子之痛为由,授玉册玉宝,册从三品嫔位。
永巷同日传出的旨意还有册容妍为从三品明嫔、晋颀良媛为从四品昭媛。
容妍的嫔位自然是我为她向许安宸求来的,而颀昭媛则是芙汐劝我向许安宸求来的。
“芙汐,你为什么要本宫这么做?你忘了当初是谁对本宫和姐姐不利吗?”
“娘娘,事情要想的长远。纵使陆氏曾对娘娘不利,但当时未必就不是受人指使,遭人挑拨。可颀昭媛是如今宫中唯一一个恩宠能与娘娘分庭抗礼的宫嫔,实力不容小觑。若能将她收入娘娘麾下,想必对娘娘是极大的助益。”
“罢了,本宫去给她求来一个昭媛的位份也不是不行。”
“娘娘不但要为陆氏求来位份,还要让人把此事传到她的耳中。皇上,就是最好的人选。”
当夜,许安宸来毓祥宫时,我便把芙汐叫我做的事尽数做了。
“玉郎,臣妾思来想去,若您只给臣妾晋了位份,似乎不大妥当。”
许安宸奇道:“这话怎么说?”
“玉郎对外说是为抚慰臣妾失子才晋了位份,可这几个月来玉郎对臣妾的宠爱,旁人都是看在眼中的。若有人蓄意揣测圣意,说是玉郎偏宠臣妾,怕是会引得众人怨怼。”
我环扣住他的脖颈,亲一口他的脸颊,轻声在耳边说:“玉郎忍心看臣妾遭人怨怼吗?”
他把头靠在我的鬓边,柔声道:“自然不忍心,朕绝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的。”
“那就请玉郎命永巷拟订旨意,许明淑媛从三品嫔位,以及许颀良媛从四品昭媛。”
“你与容妍情同姐妹,这朕是知道的。可是朕记得颀良媛与你并无过多情分,你何故要给她也求了位份?”
“玉郎那么宠爱颀妹妹,定不忍心让颀妹妹只屈居正五品良媛的位份。况且当日颀妹妹与臣妾一同入宫,总有点姐妹情分在的。臣妾不会学那些小家子气的人记仇,自然想着与颀妹妹的情分。所以还请玉郎也为颀妹妹晋一晋位份,否则,臣妾无德无才,更无所出,实难忝居嫔位。”
许安宸摸着我的头发,细语道:“嗯,句句在理。”他顿一顿:“可朕记得你和贞嫔同样交好,为何不一同为她也求一个位份?”
“臣妾与贞嫔娘娘交好不假,但这天子毕竟是您,臣妾不过是陪在您身边侍奉的一个妾室,自然事事以您的喜好为尊。臣妾知道,若是今日臣妾一同也为贞嫔娘娘求了您的恩典,您或许会不大爽快,臣妾喜欢玉郎,不像让玉郎不爽快。”
“哈哈哈哈,朕的婧瑶真是善解人意,如此佳人,叫朕怎能不喜欢呢?”
“玉郎喜欢婧瑶,婧瑶也喜欢玉郎。”
几日后。
“娘娘,颀昭媛在外头求见娘娘。”
“请她进来吧。”
许安宸昨晚宿在了景祺宫,我知道颀昭媛一定会来毓祥宫找我,所以也不曾因从不到我这来的颀昭媛突然求见而有丝毫诧异。
“嫔妾参见愔嫔娘娘,愔嫔娘娘万安。”
“颀妹妹快起来。”
颀昭媛身边的雪颜扶着自己家主子的胳膊站起,我淡淡地留意着颀昭媛的神情,见她眉眼喜意横生,嘴角也总是向上的。
“嫔妾承蒙愔嫔娘娘关照,不胜欣喜。”
我对她笑道:“颀妹妹都知道了?”
颀昭媛点了点头,随即又叫雪颜和其余几个跟着她进来的宫人捧上了十数个描金盒子,正是宫中礼品的礼制。
“嫔妾一心想要报答娘娘,但嫔妾手里实在拿不出什么能叫娘娘看得上眼的东西。”她对雪颜使了使颜色,继续说:“这是嫔妾入宫前从家中带来的上好的羊脂玉佩,还望娘娘不嫌弃。”
我垂目瞧了一眼那些玉佩,玉色纯净,定是极好的东西。
“本宫怎好收妹妹这样大的礼,如此珍贵的东西,本宫实在不能收。”
“娘娘在风光时仍不忘了当年与嫔妾一同入宫的情分,嫔妾已是感激不尽,又怎会吝啬好东西呢?”
她见我仍然没有要收下的意思,便搭了宫人的手起来说:“娘娘今日不肯收下嫔妾的礼物,嫔妾也不好将要讲的话尽数告知啊。”
要对我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