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京言还没到的时间里,时漫开始胡思乱想。
从自己的存款一直想到立遗嘱的事情。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万一自己哪天突然嗝屁了,房子财产什么的按照继承法都会留给那个素味平生的“丈夫”。
而她妈冯兰香什么都得不到。
这不行。
她不能把东西都留给一个陌生人。
等这个戏一拍完就得回去立个遗嘱。
后来手机的信号不太好,她和许京言断了联系。
天边缓缓飘过来一朵阴云,她凉凉地叹了口气,急忙把麦克风放进包里,以免被雨淋湿。
天色渐黑,一旁偶尔有野兔子什么的蹿出来。
成双入对,行动灵活。
衬得她更可怜。
烈烈的风声将隐约的叫声送进她耳中。
听得并不真切,但她确实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抬起头向上喊了两声:“救命啊,我在这里……”
疲软的声音在幢幢的林间乱荡,毫无章法,十分羸弱。
几秒种后,目之所及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轮廓。
长身玉立,站在坡上向下望。
锋利俊朗,却又有些许的狼狈。
那是一束光。
时漫如是想。
隔着潮湿的空气遥想对望。
浓墨重彩里,他是云淡风轻的一缕温柔月光。
时漫笑着举起手臂晃了晃,眼前渐渐变得迷蒙。
两行温热的液体从脸颊坠落,遮住她眼前的世界。
看不见任何希望的时候,许京言是黑暗唯一的希望。
唯一能刺进心里的光。
许京言看见时漫,猛地怔了怔,疾步冲到时漫的面前,屈膝半跪在她面前,望着她面色凝重。
她很狼狈,浑身都是泥水,脸上也不例外。
眼里还盈着泪。
许京言抬手,指尖在时漫面前停顿了片刻,而后用力将她拥入自己怀里。
“吓死我了……”他低声喃喃,声音有些喑哑。
来的时候喊了一路,因为生怕错过每一个她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哪怕嗓子是撕裂一般的疼痛,他也不敢放弃。
时漫靠在许京言的怀里,腥咸的泪像是决堤了,从眼底奔涌而出。
不想哭,可就是止不住,她干脆大哭了起来。
把身上的、心里的疲惫都发泄了出来。
她伏在他的肩怀,像个迷路的孩子委屈地哭诉。
许京言暗自用力,抱得更紧了些。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将她嵌在自己身体中。
等到时漫止住了哭声,许京言才松开她,轻轻为她脸上的泪。
他眼眸深邃,沉的像海,深的似浪。
翻涌着不安躁动的内心,和一丝不可轻易窥见的慌张。
在联系不到时漫的几个小时里,每一秒都是踩在冰火刀刃上,破碎的心情千疮百孔,备受煎熬。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失去时漫。
害怕自己还未彻底拥有,就失去她。
许京言的出现给时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她轻扬嘴角,笑容温润如水,却依旧明媚。
“谢谢你来找我。”她说。
许京言望着她,眸色微闪,脸上满是遮不住的心疼和自责。
看穿他的心思,时漫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啦,我这不是没事了吗,我们回去吧。”
他不说话,兀自沉默。
她蹙着眉,不似早上那般强势,反而像是在安慰他:“回去吧,好吗?”
许京言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点头。
湿滑的山路并不好走,许京言是背着时漫往山下走的。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很小心,生怕摔了她。
时漫几次想下来自己走,都被他严厉拒绝。
只好放弃这个念头。
雨终究是没有下。
头顶上的那片阴云飘来又散去。
雨后天晴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厚密的云层,细细地铺洒在许京言的硬朗深邃的五官上,她趴在他的肩头,静静地观察他微微上扬的一双桃花眼。
大抵是只能看得见眼尾的,却也仍旧忍不住赞叹一句造物主的鬼斧神工,为什么对这个世界上的人们这么不公平。
他什么都有了。
他应该什么都不缺。
“你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吗?”时漫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将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意识到不妥,却已经没有办法将其收回。
空气变得很安静。
她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和肆意吹拂的乱风。
他背着自己下山,应该很累吧。
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也想装聋作哑,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他什么也没听到。
这样最好不过。
但,他听见了。
她就伏在自己的耳边,每一个字都从圆润却毫无血色的唇中流出,轻轻回荡在耳畔,慢慢飘进他心里。
他顿了顿,低声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