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愈明因为乡试之故,所以时常在书房温书,或是访友、请教师长,不过每夜都与她共处一室、同塌而眠。老祖宗病也好了些,不时叫谢怀臻去坐坐,谢怀臻有时候陪她念经抄写,有时陪她晒晒太阳,在花园赏花,日子过得十分悠长。
直到那天谢怀臻肠胃不适,恰逢大夫给老祖宗请脉,顺便帮她看看,却没想到诊出了喜脉,薛府瞬间喜气洋洋,连在灵山书院论道的薛愈明都匆忙赶了回来。
“你此番安心养胎,我随时都在,你可派人来找我。”薛愈明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成为父亲,可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眼前的谢怀臻也不过是一个小女孩罢了,想到这里心中便生了几分怜惜,在她的手背轻拍了几下,似乎是在安抚她刚成为母亲的忐忑。
谢怀臻有些无所适从,她似乎也难以消化这个消息。一个多月以前,她还是谢家小姐,在父兄的庇护无忧无虑,若没有成亲,或许她还能跟着父亲游历,随大哥游学,同二哥四处经商,而现在她成为了薛府少夫人,还即将成为一位母亲。
面对薛愈明的关心,她也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能点头,然后抚上自己的肚子,这里真的孕育了一个生命?是她和薛愈明的孩子?
“夫君,我一切都好,你安心读书。”
即便谢怀臻一切如常,但薛家上上下下十分小心,简直如临大敌,生怕谢怀臻有任何闪失,,不过她还是偷偷溜出府去见了谢衍。
谢衍自从送谢怀臻嫁入薛家之后,就在福禄寺潜心准备科举,谢怀臻时常偷溜去看他,可怀孕的这个消息谢怀臻还是想亲自告诉他。
谢衍听闻谢怀臻来了,自是亲自来寺外迎接,而当两人在禅房坐下,谢衍听到自己要当舅舅了,又惊又喜。
“臻臻,你安心养胎。”谢衍高兴得来回踱步,絮絮叨叨,“看来我要再努力几分,挣个官位,好给你和外甥撑腰。”
说完谢衍又对着谢怀臻开始感叹:“一个多月前还只是个小丫头,转瞬间就要做母亲了。”
谢怀臻却始终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需要依靠父兄:“大哥,你说成为一个母亲之后我要做什么呢?”
谢衍沉思,母亲自小便不亲近谢怀臻,她可谓是父亲和几个兄弟亲自带大的,出嫁得急,没有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做一个妻子,又怎么当好一个母亲。
“关心他,爱护他,教他读书写字,知书明理。”谢衍说,“父亲如何教导我们,你就如何教导他,但最重要的是,想他所想,爱他所爱。”
临走前,谢怀臻回头看了一眼寺庙的名字,手里捏着的是为腹中孩子求的平安符,她向来是不信这些的,可如今却有些鬼使神差,大概这就是身为母亲的小心谨慎吧,事关孩子,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因为怀孕的缘故,谢怀臻原先帮二哥谢衔打理的京城铺子也交了出去,原先她多次出府也是为了考察店铺选址,可终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如此一来也只能暂时搁置了下来。谢怀臻觉得怀孕颇有些百无聊赖,但即便如此她的婆婆也不愿意让她去管铺子的事情,索性她便多陪陪老祖宗。
兴许是因为接连的喜事,老祖宗的气色好了不少,又或许是谢怀臻苦心搜罗的药膳方子确实有效,老祖宗的身体康健了许多,甚至还能下床走路,薛府因着谢怀臻的到来终究还是一点一滴有了变化。
这一天,谢怀臻因为怀孕的缘故十分想吃藕心菜,可在京城这却不是轻易能取得的,终究是难以解馋,可她没有想到的是,婆婆卢景喻竟然给她做了鸡头苞。
“以前我怀孕的时候春天想吃芡实,夏天想吃香椿,你如今不过是想念家乡的藕心菜而已,又有何不可,可惜京城却没有,只能找来鸡头苞。”卢景喻笑着对谢怀臻说,带着些许抱歉。
说起来,母亲从未记得她喜欢吃什么菜。即便卢景喻是因为她腹内的孩子而对她如此优待,她也十分感动。
似乎看出谢怀臻心中所想,卢景喻宽慰道:“臻臻,我对你好并非只是因为你有了孩子,更是将心比心。自从你嫁入薛家后,愈明生活上熨帖了不少;有了你的轮椅和药膳,老祖宗身体好了,愈发生龙活虎;更何况,旁人从不知我身上的隐秘执症,若不是起来妇科圣手,还真不知如何是好;还有你公公,我陪伴多年,若非你送上棋谱,我都不知道他这个臭棋篓子还喜欢围棋。此番种种,点点滴滴,不胜枚举。”
谢怀臻赧然,出嫁前父亲教诲她既嫁为薛家妇,那便要将薛家当做自己的家,把薛家人当做自己的家人,她在家如何对待自己的亲人,在薛家便如何对待他们。她本以为这些都是应该的,也习以为常去做,可没有想到桩桩件件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对她如此肯定,因此愈发感动。
可应当如何做好一个妻子,没有人告诉她,而她所能做的,也不过学着母亲去照顾父亲那样去照顾薛愈明。
卢景喻笑得温柔,她握起谢怀臻的手说:“我曾经想过要是我儿女双全多好,如今你嫁入薛家,我既有儿媳,更是添了贴心的女儿。”
谢怀臻不知为何看着卢景喻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可她却从未在自己的母亲口中得到认可,不由得热了眼眶,卢景喻见状连忙关切道:“臻臻,你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不是。”谢怀臻摇头,不由得抱着卢景喻,哽咽道,“母亲,你对我真好。”
卢景喻松了一口气,笑道:“臻臻,是因为你值得。”
夜晚,薛愈明早早就回了房间,往常他都会在书房温习许久,尤其是秋闱将近,薛愈明更是悬梁刺股。谢怀臻知道薛愈明早已盛名在外,但他却还如此努力,也因此谢衍对他佩服有加。思及此,谢怀臻撑着下颔看着合起书页的薛愈明,不由得问道:“夫君,你觉得此次秋闱,你能取得解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