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蘅抢走厉平章手里的缰绳时,他还以为她只是在赌气,可却没有想到她策马狂奔,直向御街而去,厉平章眉头紧皱,立马追了上去,他的马向来刚烈,而萧若蘅若是只为发泄,那这匹马便与疯了无二——只看谁比谁更疯。
厉平章脚下生风地紧随其后,但远看着一人一马的身影越来越远,而人行道上的人越来越多,惊呼声不绝于耳,他扶住险些摔倒的老妪,救下险些被人踩踏的哭闹孩童,而不过片刻,萧若蘅早已不见踪影。
御街。
等候在贡院外的亲属与仆役翘首以望,丝毫没有注意到危机将至,直到尖叫与狂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由远及近,人群拥挤,互相推攘,尖叫声不绝于耳,一瞬间贡院外仿佛人间炼狱……
厉平章赶到的时候,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情此景,令他睚眦欲裂,青白的石板道上,那些血迹蜿蜒,有人倒地一动不动,有哭着找寻父母的孩子,痛苦申吟声充斥在耳旁。
突然,厉平章听到了马的嘶叫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朝他而来,他原以为是萧若蘅,却没有想到只是一辆失控的马车,他没有多想,飞身马上,拉住缰绳,制服住了失控的马匹,以防它进一步踩踏伤人。正当厉平章准备将马车安置好的时候,车内传出了女子难掩的痛苦声,他根本顾不及所谓男女之防,一把掀开车帘,便看到一个身穿蜜合色衣衫的女子,几乎是歪倒在马车的角落,脸色苍白,一脸惊惧,一手捂住自己的肚子,而他这才注意到,她身怀六甲……
“你没事吧?”
谢怀臻痛得险些晕过去,但还保留了一丝理智,她半睁着双眼,朝眼前的男子递出求助的手:“救救……我……孩子……”
不等厉平章回应,谢怀臻的手便颓然落下,砸在车上,木板与骨头碰撞的响声也拉回了厉平章的思绪,他鼻尖似乎闻到了一丝血腥味,随后便见到不尽的血从谢怀臻的身下蔓延,像是盛开的血莲,一朵一朵绽开,刺得他眼睛疼。
厉平章一咬牙,俯身抱起已经失去知觉的谢怀臻,他扯下自己的斗篷,覆盖在她的身上,本想跳下马车,最终却只能躬身下来。
贡院距离街道有一段距离,厉平章抱着谢怀臻,他怕自己跑得太快一路颠簸会害了她,又怕这样她等不及,而听着她身下淅淅沥沥的血滴声,厉平章紧皱眉头,最终还是一路如奔似飞地将她送到最近的医馆,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医馆早已人满为患,他抱着谢怀臻甚至无处下脚去找大夫。
“大夫,救救她,她还有身孕!”
“我这里没有稳婆!”大夫正在给伤者包扎伤口,闻言头也没回,直到厉平章抱着谢怀臻站在他的面前,而谢怀臻蜜合色的裙子早已满是血迹,面白如纸,似乎血都已经流了干净。
“她会死的。”
大夫的脸色变了变,指挥着厉平章抱着谢怀臻进入医馆后院,在床上放下她后,他才为谢怀臻把脉,抚着白须眉头紧锁。
厉平章周身阴沉得厉害,他从未想到自己的一时不察竟然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萧若蘅虽然跋扈,但不至于这样草菅人命,是他的马……
“孩子月份足了,但是此番惊吓,只怕……”大夫指挥药童拿来银针还有一些药给熏上,然后看向厉平章说,“你还等在这里做什么,我只能为她吊一会儿命,你赶紧去西侧街找孙大娘过来接生!”
厉平章从未被人如此大呼小叫,但事出紧急,他也没觉得奇怪,立马飞奔去找孙大娘,而一路上还有不少伤患被陆续送到各个医馆,若非亲眼所见,厉平章难以相信这是一派和平之下的京城。
“小伙子,你媳妇要生了吗?你是哪条街的,长得这么俊俏我怎么没见过,要是我再年轻个二十岁,和你刚好相配……”
匆匆带上呱噪的孙大娘上了医馆,厉平章耳朵都痛了,孙大娘见到奄奄一息的谢怀臻之后立马收了调笑的神色,无比严肃地拿出了自己的家伙什,指挥着医馆的药童带上热水,还有参汤等,下一刻,她一巴掌扇到谢怀臻的脸,看待了一旁的厉平章,而端着热水的药童也险些吓了一跳,匆匆放下热水盆,便被大夫叫了出去,厉平章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了,却被孙大娘叫住:“你跑哪儿去呢,现在医馆人手不够,你站在那当门神呐,不要你媳妇儿和孩子啦?赶紧过来,等下什么都不要问,都听我安排。”
厉平章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他怔怔地走到孙大娘旁边,而孙大娘早已一把扯下谢怀臻带着血的亵裤,撑起谢怀臻的大腿,随后整个人都探到被子下,厉平章的鼻子已经被浓郁的血腥味围绕,连医馆的药味都没有知觉了。
“你赶紧掐她!她现在昏迷着,孩子生不出来,会活活憋死的!”
孙大娘伸出头来,对着厉平章一脸恨铁不成钢,厉平章看着谢怀臻被扇红了的一边脸,咬咬牙,使劲在她的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把,谢怀臻眉头微皱,手臂也动了动。
“有,有反应了!你继续掐!”
厉平章看着谢怀臻无比痛苦的神色,鬓角早已被冷汗浸湿,一缕一缕的头发粘在脸上,看着着实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