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芸隔着半人宽的门缝死死地盯着她,半晌,垂眸,带着点莫名的神经质。
未迟透过她的身形看向屋内,隐约见到满地的狼藉,摔碎的酒瓶和桌椅凌乱的木屑,扔得满地都是的衣服和垃圾混合在一起,一股奇怪的馊臭味扑面而来,未迟的眉梢不可觉察的微微一蹙,很快又适应下来。
陶芸脸上有些僵硬的难堪,白着一张脸,给未迟让出一条路来,她似乎正在清理房间里的垃圾,半扎的袖子露出一节布满瘀斑的胳膊,正是经年累月积下的伤痕。
“进来吧,他们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回来了。”
陶芸疲倦地说道,她口中的‘他们’是指她的父母。陶芸给未迟清理出一条路,虽然只是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什物中扫出一道能落两脚的间隙,但总比无从下脚要好得多。
未迟把书包放到房间,她暂时同陶芸睡在一起。
这个七十平米的小房子可没有什么单独的客房,陶芸的妈妈把未迟领回来后,就一直让两人住在一起。
她用所谓的一部分遗产买了个折叠床,同陶芸的小床拼在一起,勉勉强强塞进了房间,就算忽视堆在这里的杂物,两个人睡在这个房间也逼冗得紧。
这里没有窗户,四周都是发黄的墙壁,杂物堆积到天花板,墙角挂着几个灰蒙蒙的蜘蛛网,上面缀着很多死去多时的蚊蝇,或许还有一些蜘蛛吃剩下的蚊蝇尸体。
陶芸默默跟在未迟身后,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眼里黯淡无神,活像被囚在这间房子里的死鸟。
连皮肉都已经腐烂。
未迟伸手拽下她手里拿着的空酒瓶,陶芸宛如刚刚苏醒一般,凝涩的眼眸抖动了一下,很快又歇了下去,只留目光不自觉追随着未迟的身影。
无法挪开视线。
未迟将空酒瓶堆在墙角,转头又去收拾客厅里一方小小的茶几,上面堆满了发臭外卖盒,不用怎么动手,只要连着几张爬满霉菌充当桌垫的旧报纸一起扔掉,很快这个家又会多出一块干净的处所。
出于让自己舒服的念头,未迟没有多想,这里是不是她的家,她是不是客人,在陶芸母亲收了所谓遗产,遵从遗嘱之后,未迟便自然而然被法律判定为这个家的一份子。
她并没有什么家人情结,何况在这里也并不存在这种东西,在模拟陶芸人生的时候,‘未迟’时常会被半夜拉出去殴打,以至于她长期都处于神经紧张的状态,身心都疲倦不已。
这样的生活,未迟只是体验了一年,心里便时时升起杀意,而陶芸十几年来都是如此,心底浓烈的恨意早已到了能将两人千刀万剐的地步,只是她怯弱更甚,无能为力。
陶芸呆了半晌后便一起来帮忙,悉悉索索的声音在房间四处蔓延,有时她会抬头忍不住去追寻未迟的身影,眼中埋藏着复杂的底色。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打扫房间,但确确实实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打扫,学校每个月有两天假,但她至少要抽出一天来打扫卫生,否则,等下一次碰上找事的父母时,罪行又会多了一项。
虽然十多年来陶芸早就明白,不管她有没有顾及家里糟糕的卫生,等到她的父母回来都会遭受一顿毒打。
只是有些东西习惯了,看到就会怕,所以她还是会动手,心里想着:看着我把家里打扫干净的份上,打得轻点吧!
说来也奇怪,每当她这么想得时候,落在身后的拳头似乎真的轻了一些,至少就心里上而言,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忍受了。
真是贱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