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的发展并不像叶铭预期的那样。

最开始，11只是安静地呆在房间里等他，再后来，它说屋内烦闷，拽着叶铭衣角，可怜兮兮，想要出去玩。

“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和叶铭哥哥在一起就好。”

叶铭凝视着小孩子样貌的11，从伦理的角度，11算得上是他的直系亲属，但它并不是真正的人类，即使披了仿生外皮的壳子，皮肤上的纹理已经无限接近人类。

它湛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哀求，是那种教科书式的哀求，是经过程序设计后最精准的模样，谁人看了都会心软，都会忍不住驻足聆听。

可惜叶铭是个睁眼瞎。

他对11的眼神视而不见，事实上，叶铭有些害怕11做出太多人类的表情，物种的恐怖谷让他潜意识排斥11。ia

每当出行任务，不得不与11发生肢体触碰的时候，叶铭就会感到恶心，会不寒而栗。即使11刻意调节体温，叶铭依然会回忆起他第一次碰到液态金属时，彻骨的寒意。

“出去玩？可以呀。”

“我只答应陪你跃迁；平时的话，11想去哪里都可以。”

叶铭笑眯眯，他把刚刚被11坐出来的沙发褶皱拂平，吹了吹手上不存在的灰。

这一套下来，表达的态度就是嫌恶，但他面上笑着，11并不能判定出来。它歪着脑袋，想要讨好自己的哥哥。

“对了，11，”叶铭把窗帘拉开，阳光透了进来，“这周末——也就是两天后，我的监护人会来看我，届时可以麻烦你离开吗？”

如果可以，最好别再回来。

“啊？那我应该待在哪？”11泫然欲泣，看上去可怜可爱，“我不知道还可以去哪里。”

它说，“除了叶铭哥哥，我不认识别人了。”

叶铭盯着11看了一会，心想你之前在哪现在就滚回去呗，那么多废话。

可惜十五岁的叶铭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且脸皮薄得要命，几乎是想爆粗口的同时，他耳垂就红了。

“那——”，叶铭说不出重话，他狠狠掐了掐虎口，让自己清醒不要误事，“我给你登记个酒店吧，你有身份证吗？”

这回轮到11失语了，它若有所思，上下打量叶铭。

叶铭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冤大头。

事实证明，应允11是叶铭做过最愚蠢的决定，对11好言相向次之。

机器的思维方式并不包括人情，而是得寸进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用尽各种手段，而此前的帮助只会成为数据，或者以此挟持，以得到更多。

叶铭每周至少要抽出一整天的时间，处理11和11的一堆破事，来换取周末与术非之独处时的安宁，以及掩藏过往。

“你好像很累。”看書喇

在某个周末，术非之这样对他说。

修长的手指虚搭在叶铭眼角，很快收回。

“是学校的功课太多了吗？”

“不是，”叶铭垂下眼眸，长睫黑雁翎般轻轻颤抖，“是因为想到要见你，没睡好。”

他当然撒了谎，事实是，这周他跃迁了两次，精神吃不消。

叶铭十八岁成人当天晚上，他抱着壮士断腕，一去不返的决心，向术非之求婚。

他几乎做好了对方翻脸后，永世不见的准备。

出乎意料的是，术非之答应了，也许是给他的成人礼，也许是施舍他怜悯他，不管是哪种可能，叶铭得到了自己的梦中情人。

那感让他飘飘欲仙，他完全把11抛到脑后。

11默不作声，策划了一场报复，它装得更加无害，却悄然加大跃迁频率、强度和难度，甚至在小世界中刻意攻击叶铭脑壳，暗自期冀对方失忆，精神受创，甚至脑部出现不可逆转的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