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白三不慌不忙,出门后又蹲在了他家门口前面,只是微微地抬了抬头朝那墙的拐角处瞄了一眼,然后很悠闲地掏出了一包羊群烟,拿出一支点了火。
跛子拄了一把铁锨也出来,见黑皮仍然站在碾盘上,他还是把头努力地朝前伸着,也极想看看黑八的样子。只是那个墙拐角遮挡了一切,跛子并看不见黑八,于是心里暗暗地喊道“早该疯了,这个狗日的黑八疯了真是活该,申村最应该疯了的就是这个狗日的黑八才对。把自个当作申村的阎王,啥事都霸道,就连那个墙拐角一样,正是狗日的霸道才弄出的结果。干头不就是这个狗日的亲弟弟,偏就在申村的街道中心位置弄出了个三不象的东西,到底这狗日的疯样子是个何样,正是这拐角让他看不见……”
狗蛋把头从他家那个栅栏门上面朝外伸了伸,却并没有出来。放在往常时候,那申鹰早就跑到了街道里,村人知道那怂已经没了力气和精力,更没有了在申村耍奸溜滑的资格,因为这怂真的疯了。这时的申鹰正躺在他家的院子里,声音哑了,眼睛闭着,鼻涕口水糊得满身都是。
“你才疯了,得是不?疯疯癫癫的样子,咱二伯还没下葬你就胡球喊个球呢。”牛眼跑到了碾盘处时,跛子因为对干头家那个墙拐角生气,正好看见了牛眼便骂道。
牛眼见跛子骂他便站住,他瞪了一眼跛子,想回击一句跛子,张了张嘴没说却扭回头看着站在碾盘上的黑皮:“只有你才是申村的高人,我看这村里的人都疯了,而且疯得还不是一点点,简直是疯实咧。你说说,这到底是个啥意思。我总觉得咱申村好象有点不大对劲,是不是有啥大事要发生呢。”
“哈哈哈……天意呀,天意。人不做作真就不会死吗,人不张狂难道就不能活吗,人不合和难道就会死。你不见
那天的风并不是该来的风,那雨可是千年不遇的大雨,天意所为,天意所为呀……”
听见黑皮这样说话,跛子的嘴张得大大的,愣眼瞪着黑皮,简直就成了一块磁得跟砖一样的货色。
牛眼听了黑皮的话,心里五味翻腾,这才想起了大前天的那场雨,确实与往日下的不一样。与申村相邻的村落都好好的,唯有申村遭了大秧。起先是一阵阵的大风而起,后是电闪雷鸣,再后便是滂沱大雨。那风刮得申村昏天黑地,有点地动山摇的感觉,各家窑背上的柴草垛子全被撕扯得漫天飞舞,最后落得到处都是。玉米杆子、麦草、棉花杆,还有残败的树枝、野草,不知谁狗月溜娃子的破尿布,破鞋烂袜子,破帽子、带了血的黑色棉花疙瘩套子,墙头有,树枝上挂,最扎眼的要算鸿雁家门口的酸枣树上,一句话什么都有,五艳六色,倒有好看的味道。那风最让申村人感到寒心的是,眼看着即将要收进仓里的一些庄稼,也就那一片地,就那么日怪,也被那场风连根拔起,被刮得狼藉一片,不见了成熟庄稼的踪影。让申村人生气的地方正在这里,别的村都却好好的,唯独就申村这一巴掌大的地方,鸡飞狗跳不说,就是天狼家窑背上那棵百年老皂角树被风吹得没了往日的美丽与洒脱。单是风倒也罢了,紧接着那电闪雷鸣,村东闪一下,村西这才闪一下,村南闪一下,村北这才闪一下,最后才在村中闪了一下。特别村中那一下闪电,那电光照得申村瓦亮瓦亮,只那一下亮才真正显示出了申村的本来面目,有明有暗,有阴有阳,相互协调,方显出根本上的自然。也就是那一声电闪,那道电光拖了一下长长的尾巴,竟然撞在了天狼家窑背上的皂角树,然后树身便燃起了一道火光,伴随又一声刺耳的“嘎巴”声响起,朝北的那枝树枒硬生生地从大树身上掉了下来。随着那声“嘎巴”声,拳头大的大的雨点便直接掉了下来,砸得整个申村乱叫了起来。猪也叫,鸡也叫,狗也叫,就是那个爱叫的申鹰被雨点打得倒叫不出声来。一时间,申村被大雨灌成了个老鼠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