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极不安稳,迷迷糊糊中,仿佛看见了他。
他侧身躺在床上,身材颀长,右手支颐,一动不动。
盈儿抬手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人依然一动不动。
她愣愣地抬眼看向窗口。
花棂格子,被外头的光一映,发出暗淡幽蓝的光,好像一朵凝固的硕大雪花。
她想了想,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三十,除夕之夜。
天上没有月亮,这才这般暗淡吧。
转过头,她又看了看眼前人。
虽然背着光,看不甚清楚脸,可那身形轮廓,熟悉的感觉,甚至淡淡的苏合香气,她还是知道,就是他。那个她爱过也恨过的男人。那个她想永远淹没在前世再不复相见,今生却还是没能避开的男人。
心里越加糊涂。
怎么会突然又梦见他呢?
刚重生那一年,她几乎夜夜梦见他,总听见他在她耳边呜咽哭喊:“我错了我错了,只要你肯回来,这江山,这后宫……朕全都给你。”
一声声,撕心裂肺,伤心至极,明明她心中是那样的眼,可还是忍不住跟着一起难过。每每从梦中哭醒,只得跟丫头婆子们说,是头痛。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仿佛也是年底,敢是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雪,刚刚放晴。
梦突然就停止了,她便再也没梦见过他,直到今夜。
她侧过身,左手支颐,也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他。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他的五官清晰地浮现出来。
俊秀漆黑的眉毛,修长深邃的眼,居然还睁着呢。
这个梦可真是清晰呀。也许是因为她又要嫁给他了?
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按住那微蹙的眉心,指尖顺着高挺的鼻梁慢慢滑下:“那些话,你再说一遍吧?”
也只有在梦里,她才敢这样真正地放肆。
也只有在梦里,她才能听到他说出她想听到的那些话。
只要再听一遍,也许她就能放下前尘往事,好好地跟他过日子。
她不稀罕他的江山,更不稀罕他的后宫。
她想要的,从头到尾,不过是他而已。
“什么话?”他终于动了动,问她。
盈儿更加恍惚。在梦里还能这样对话么?
指尖停在他的唇珠上,唇瓣温热,气息一缕缕滑过皮肤,一点点传入脑子,盈儿更加混乱。
她朝前凑了凑,就见他的眼珠随着她的移动下垂了一些。
“你……”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声尖叫不由自主地逸出嗓子,可嘴还没张开,就被一只干燥温热的大手捂住了。
双眼睁得要多大有多大,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正上方那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
他疯了吗?他怎么进来的?
“别叫!”他低声道,眼角微微拉长,在笑。
她想抬腿踢他,却被男人修长的躯体死死压住。
“别乱动,你再这样拧把,孤可要忍不住了!”声音低哑暧昧不明,嘴唇就伏在她耳边。
脸上腾地一热。她自然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咬着牙,想了想,闹开了,确实也于事无补,便只得忍住气,瞪着他,点点头。
他黑眼珠亮亮地看了她片刻,才有些不舍地放开了捂在她嘴的那只手,身体却还是压着她不肯动。
“混账!滚开!”盈儿不堪重负,压低了声息怒骂。
“你想听孤说什么话?”他却浑不在意,问。
盈儿心里更加难堪,别开脸,不理他。
他也不恼,只继续就这样静静地怔怔地看着她,好像失而复得,又好像久未相见。
半天,他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朵头花,即便在暗淡的光中,也闪闪发光。
他举起头花,往她的长发上插。可乌发松散一枕,那东西怎么也挂不住,总往下滚落。
他认认真真地插了四五回,头花还是“吧嗒”一声又掉到床褥上。
她实在忍不住,抿着嘴笑起来:“谁大晚上睡觉戴头花。你带个镯子来不就没事了?”
他听了,一怔,便低下头,伏在她枕边轻轻地笑。
笑着笑着,盈儿就觉得颈上微微一热,她气得扭头躲闪,蹬着脚伸手推他:“快下来,你……再不老实,我就叫人了。”
耳边传来粗粗地一声喘息,他移开了唇,头在她颈侧被褥上蹭了蹭,身体却还是没动。
盈儿无奈,半天闷声问:“你来做什么?”
“你不说不喜欢送东西的人么……”
盈儿愣住,不明所以,就听他幽幽又道,“所以孤亲自来送了。”
她脑子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话绕来绕去的意思,忍不住嘴角一弯,哼声骂道:“不要脸。”
骂声未毕,唇却被牢牢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