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为了情之一字,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只是不明白,盈儿似乎认定了太子别有心机。
可这误会若是连他也不帮着澄清,怕是日后盈儿进了东宫,这日子也难过。
想了想,便略去了朝堂中侯易游一节,只把其余的事娓娓道来。
太子詹事林雍本是太子派属的智囊和头领。
太子若立林雍长女为正妃,便更激励团结太子一党的人心。
可他偏舍了林采之,坚持硬要娶乔盈儿。
建王一党便趁机散布消息大搅浑水,离间太子与林雍,说此事表明太子对林雍并不信任。
一时,太子一派内部混乱不已。
林雍一派自不必说。就是平时跟林雍不太对付,不希望他娶林家女的那些人,也对他颇为失望。
他们分析得其实十分有理。
乔家本就忠直刚正,便是不加笼络,乔家父子也必会全力拥立正朔,何必多此一举?
趁这个机会,不如好好地笼络一批至今摇摆不定的世家,比如胜国公冯家,宁靖侯陆家之流。
而最让支持者沮丧,建王一派得意的,是太子竟然因为这件事,跟陛下多次争执。
陛下大怒,罚太子去天王寺给文穆皇后跪灵,不认错不许他回宫。
后来还是因为钟家上乔家求亲,这事才有了转机。
钟国公在朝中地位超卓。
钟成康又才名显著,虽然年纪尚小,未能入仕,可谁都瞧得出钟国公这只是想磨磨他的傲气轻浮,其实在把他当未来钟家掌门人培养。
虽然有人问起这事,钟国公都是一脸苦笑,说是那个不成材的孙子钟成康对乔盈儿一见钟情闹死闹活,家中老妻溺爱不明,才不得已应了这门亲事。
可钟老国公是国之砥柱,怎么可能仅仅因为自家孙儿胡闹就与乔家结亲呢?
更何况文武重臣联姻向来是个忌讳。
再想想建王是钟老国公的女婿,明显建王一派也不想见乔家倒向太子,又知乔家最是疼惜这个女儿,这才釜底抽薪,派出金龟钟成康联姻。
太子一派看到这个势头,才觉得联姻乔家大约确实是步好棋,这才稍稍平息了争议,开始想办法促成此事。
可就算有人不断替太子美言,连贾皇后也屡劝陛下,陛下仍是不肯松口,直到钟家真的大张旗鼓上乔家求亲,陛下才命人快马从天王寺招回殿下。
两人关在紫宸殿内不知谈了些什么,太子拿了圣旨后,一刻不停,飞奔至乔家颁旨,这才抢在钟家之前定下这桩婚事。
见说得口干舌燥,盈儿脸上仍是一副不以为然,他深知过犹不及,便笑道:“这些事,传得沸沸扬扬,也不知真假。你以后入了宫,总可以慢慢去辩真伪。不过,你也该知道,林家长女封了良娣。冯家和陆家各封了一个良媛。你这里拼命把殿下往外推,有的是人想抢着要。”
后宫连着前朝,太子的亲事哪里容得下多少儿女私情?便是钟家,她也没天真到真相信钟成康那个浪荡子对自己一见钟情。原来后头连着两派之争,只觉得浑身都疲倦不已,她伸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妹妹,这你倒不用担心。殿下可为你着想了。我打听过了,说是你先进门,三月之后,林良娣进门,再三月,才是冯陆两家的姑娘……”
叶菡又从女人的角度出发劝她,可她实在不想再听这些,便揉了揉太阳穴,乔檄夫妻见状,便起身告辞。
临出门,乔檄才小心翼翼道:“等你身上略好些,天也晴了,你还是去瞧瞧娘吧。你连柯碧丝都原谅了,她到底是咱们的亲娘,如今天天念叨你……”
原谅柯碧丝是一回事,原谅沙夫人却是另一回事。她并不想勉强自己。
可她不去,她却来了。
第二日一大早,雪刚停,沙夫人硬是叫人抬了小暖轿,亲自到了白草院。
不过几日不见,沙夫人竟是白胖了许多,大约是成日在床上躺着吃喝的缘故。
盈儿听人来报时,刚吃过早饭,便吩咐丫头婆子,请沙夫人在堂屋稍待。
她在帘子内,就听得沙夫人在外头抱怨:“我是她亲亲的娘,怎么倒叫我在这里等?我如今是连她的屋子也进不了么?她这还没嫁给殿下呢,日后怕是连宫门都不肯让我踏一步!我怎么生了个这么呆呆傻傻不懂事的女儿哟!”
就听金璃等在小声劝沙夫人。
盈儿心里平静得如雪停了院子。
她慢条斯理地吃过饭,才慢慢出了帘子,捡了张离沙夫人最远的椅子坐了,也不去看沙夫人,也不说话,只呆呆盯着窗上的阳光出神。
外头放了晴,阳光透过白皮窗纸照进来,撒在她久病苍白的脸上,显出光亮与血色,看上去美得十分虚幻。
一时,沙夫人竟也呆了。这个女儿自打十岁上摔伤,便越来越痴呆肥傻,什么时候竟长开了,变得如此清丽绝艳?难怪太子跟钟家人都瞧中了她。
气势便不觉弱了下去。
“哪有你这样做女儿的?自家亲娘摔断了腿,你竟是问都不问一声,我这巴巴地来了,你连个好都不问!你这样痴痴呆呆,怎么做得太子妃?!”
听到这话,盈儿慢慢侧过脸来,看她,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