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河道旁,二堂几个中箭之人倒在那里。
桓温走过去,拔起一支箭矢,端详了一下,眉头紧锁,悄悄放入了袖中。
“大伙快离开这里,一会肯定有官差过来。”
桓温招呼一声,和伏滔商议好随后的打算,悄悄返回府中。
桓冲在府里焦急的等待着桓温,生怕他出了什么变故。大哥是府上的擎天玉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桓家可就全完了。
“冲儿,冲儿?”孔氏立在庭院里,大声呼喊道。
“娘,冲儿在呢,有什么吩咐?”
孔氏急道:“你大哥又去哪了?伤刚好些,他难道又忘了伤疤?真是让人不省心。”
“娘,你放心,大哥没走远,去去就回。天气冷,你别冻着。”
桓冲好说歹说,叫来管家桓平,扶孔氏回屋歇着。
“大哥,你怎么才回来,没事吧?”
桓冲看桓温狼狈不堪,灰头土脸的样子,衣服上还有荆条蒺藜划破的痕迹,担心的问道。
桓温把昨夜今晨之事简略介绍一下,桓冲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对方阴骘歹毒,已经远远超出寻常打家劫舍的山匪所为。
“怎么样,你有什么线索?”
桓温回道:“你还记得慕容恪当初说的那番话吗?当他在朝堂公然斥责之后,他捕捉到了几张闪烁的表情,确实收到了敲山震虎之效。所以,我才想起派家丁盯梢。”
“那为何时隔这么久,他们才想起杀人灭口?如果慕容公子当日警告后,他们立即采取行动,不就早办妥了?”
桓温剖析一番,言道:“暗杀我,他们是要承受很大风险。一定存有侥幸心理,自认为不露痕迹。失败之后,中军四处追查,他们再去西固山冒然杀人就是不智之举,没事找事,他们敢轻易动手吗?”
桓冲一想也对,五个雇工被杀之事,至今朝野还在猜测之中。
“大哥言之有理,我想也是如此,若非言川兄发现那个图案,我们怎会知道事情的原委?可是,他们为何现在又动手了呢?”
桓温摇头叹道:“这个具体原因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从言川那夜来访之后开始的,或许是对方觉察到了什么?也许是有眼线看到了言川深夜登门,料定咱们要采取行动,他们担心后下手遭殃。”
说到这里,桓温心头一震,惊道:“你怎知他们没有针锋相对,派人日夜在咱家门口监视呢?”
桓温的分析离真相就差了那么一小步,惊得桓冲汗毛倒竖。
没想到,灾难和危险已经逼近桓家了,而且还来得这么快……
“桓冲,今后你要多盯着点,看看府门外有无可疑人物走动。”
“是,大哥。”
桓冲随口应答,多少年来,大哥说啥,他自己听啥。可提及府门外的情况,他不以为然,认为大哥敏感过头。
桓温看弟弟脸上显露出来的那种将信将疑的神情,言道:“来,给你看样东西。看过之后,你就知道问题有多严重了。”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桓冲。
“箭镞!”
“这是中军配备的箭镞!大哥的意思是黑衣人中有中军的兵士?”桓冲惊讶的问道。
这个箭镞是从西固山运河旁捡到的,桓温当时就隐隐不安。
“这个还不好说呀!但至少说明一点,中军提供了箭矢。你看这箭镞,分量很沉,制作精细,寻常作坊根本难以打造。我在北方时就曾见过,完全可以断定,这就是尚方局专为中军打造的。”
“要是这样,问题可就复杂了,说明武陵王司马晞也卷入其中。大哥,这也就能解释,司马晞为何当日也出现在秦淮大街。如果照此推断,那庾家、褚家、司马家……”
桓冲越分析越感到后怕,这说明,很有可能是他们几个家族联手为之,共同来对付桓温!
桓温也担忧道:“但愿这只是巧合,否则,就凭我现在的力量,要是没有皇帝庇护,过得了这关,恐怕也过不了下一关!”
“那就赶紧向圣上奏明此事,看他武陵王怎么解释,他为何会牵涉到灭口刺客之事?”桓冲急切的劝道。
“恐怕很难,既然他们联手了,那肯定有高人指点武陵王。至于如何应对,司马晞估计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
“那至少也要让圣上知道,让他难逃干系,也好提早予以铺垫,将来果真有什么不测,圣上也能知道大致的方向。”
桓温没有回答,他在回忆着另一件事。
据家丁回报说,那日,庾希和褚华先在品茶,然后褚华离开了,庾希转战酒楼再和司马晞饮酒。
而据自己所知,褚华和司马晞素无来往,那就是说明庾家在里面要么是穿针引线的掮客,要么就是统揽各方的为首之人。
当然,这些还都是推断,要想证明是真的,那就须得证明他们几家和这次西固山灭口有关。
桓温深深的吸了口气,似乎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
中庭,北风忽起,肆虐的呼啸,像是要吞噬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