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冰泛起笑容,很关切的样子。
桓温此刻基本明白了,黑衣人中就有司马晞麾下的中军假扮。
明明是他暗中派人到西固山灭口,却谎称是擒杀歹人,真是小人行径!他心如刀绞,眼中喷射出怒火,恨不得上前宰了司马晞。
可是,只能想想罢了。
他强忍内心的悲痛,几十条弟兄的性命就这么没了。刘言川与自己情同手足,甚至比弟弟桓冲还要亲近,跟着自己十几年拼杀都安然无恙,想不到死在这样的蠢人之手。
关键是,刘言川还救过司马晞两次性命!
“既然抓了个俘虏,可曾问出什么?刺客到底是谁?”成帝来了精神,迫切的问着。
“回陛下,此人嘴硬得很,骨头更硬,酷刑之下,宁死不愿开口。居然乘军士不备,投江自溺身亡。”
成帝大怒道:“这帮歹人证据确凿尚不知悔改,他们到底是何来头,死到临头仍不肯屈服?”
“陛下!”司马晞再次用余光瞥了一下桓温,冷冷的说道:
“这些歹人,臣虽未谋面,却似曾相识,让臣想到了多年前随同王太傅北伐时遇到的那帮北方流民。那些人同样骁勇善战,毫不畏死。所以,臣大胆猜测,他们似乎有乞活军的身影!”
乞活军?
成帝暗自心惊,想不到武陵王擒杀的歹人竟然是自己暗中默许桓温藏匿的那帮好汉。他顿时失去方寸,感觉这个秘密快要被揭开了。
庾冰露出了尾巴,阴狠道:“陛下,那些人自叛逃后,一直没有踪影,下落不明,今日撞在武陵王枪口之上绝非偶然,莫非他们就在附近一带作恶藏身?臣建议调大军搜捕,如若反抗,格杀勿论。”
绝不能让庾冰的计划得逞,而让乞活军还有成帝陷入窘境!
桓温昂首奏道:“陛下,武陵王言之凿凿,说他擒杀的这帮歹人乃是两次救其于水火,免遭赵人戕害的乞活军,臣以为,为时尚早。”
桓温一开口,就影射武陵王恩将仇报,让其不要得寸进尺,同时也一泄自己心头之悲愤。
果然奏效,武陵王哑然失声,神情极不自然。
“桓驸马说为时尚早,怎知就不是昔日的乞活军?”
这一幕被庾冰看在眼里,他赶紧质问,想给司马晞解围。
“庾大人,乞活军骁勇人尽皆知,我想当年令兄庾亮大人也曾见识过,他也应该跟你提及过此事,是吗?”
桓温针锋相对,这原本不是他内敛的性格,但这么多兄弟惨死,他像暴怒的雄狮,字字句句都带有攻击性。
而庾冰保持着沉稳,情知桓温如此犀利的话锋,无非就是让自己回忆起庾亮梁郡城下惨败的丑态。
庾冰老谋深算,知道桓温愤然回击,一定是被触到了软肋,对方快要乱了方寸,这正是他想看到的!
“桓大人提醒的是,所以本官才顺着武陵王的描述,认为骁勇善战的乞活军的可能性最大。”
“陛下,乞活军虽然骁勇,但骁勇的并非一定就是乞活军,刺杀臣的那帮歹人同样骁勇。照他们二位的推定,那岂不是乞活军在暗杀臣?所以,臣认为,他们的身份还尚待查实。”
桓温扳回一局,帮成帝走出了困境。
他刚想敷衍了事,不料,庾冰又抛出了一记猛料,直接把成帝和桓温逼到了墙角。
这记猛料正是滁州府衙派人密送来的!
滁州府前几日派人到青溪桥报告庾冰,说他们抓获了两名乞活军。
而桓温这两日忙于西固山之事还没来得及向成帝请旨,原准备以二人涉嫌庄园雇工一事,让滁州府将他们送至京师,由御史台审理。
然后自己再找个机会以一般盗匪轻判了事,不料,居然被庾冰提前掌握,自己一下子又陷入被动。
“陛下,滁州府称两名嫌犯之情状,和武陵王刚刚描述如出一辙,很有可能就是一伙人。他们在滁州犯案,被击杀的这群人也恰要渡江北上,而滁州就在江北,这不会仅仅是巧合吧?”
庾冰神情自得,声调很高,沾沾自喜。
“所以,臣以为,不管是不是乞活军,只要在滁州境内尤其是琅琊山一带详加搜索,自会水落石出。”
在庾冰咄咄逼人但又合情合理的奏请之下,成帝进退维谷!
绝不能答应,否则,那近三千人就要成为朝野品头论足的焦点,自己和桓温的这点秘密也将公诸于众。
皇帝纵容大臣蓄养私兵,这将会成为大晋朝野的笑谈,成为敌国的笑柄。但若是拒绝,能有什么合情合理的由头?
关键时刻,一直沉默的尚书令何充打破了尴尬!
“陛下,尚书台几个月前也接到滁州奏报,称琅琊山一带常有贼人出没。州衙怀疑有他们的窝点,奏请朝廷派中军援助,协同郡兵一道搜山。”
何充此语一出,把成帝和桓温惊住了。
这哪是为自己解围,分明是顺着庾冰的意思嘛,难道齐心协力清查庄园的君臣三角联盟这么快就破裂了?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