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2 / 2)

到了手的好东西,葛家二三四五六娘子当然不肯再吐出来,葛黛娣气急了,拽着这个,撕着那个,几个人混战成一团。

八岁的葛宝根站在旁边兴奋地拍巴掌:“打起来打起来。”

然而乐极生悲,他很快被挤得摔在地上,又不知道被哪个娣踩了一脚,疼的咧开嘴嗷嗷直哭。

葛良俊被儿子的哭声引来了,一人给了一个嘴巴子,怒吼:“谁让你们拿的,都给我放下!”

葛黛娣以为他爹是来帮她的,刚抬起泪眼,委委屈屈叫了一句“阿爹”,就听葛良俊道:“这些首饰全送去吉祥楼,做个价卖了。”

“不要啊,家里的债不是还清了吗?这都是我的东西啊,是我给自己攒的嫁妆啊,祖母,我求求你了。”葛黛娣死死地抓着葛包氏的手,不让她把东西拿走。

“死丫头片子不懂事,”葛包氏恶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家里这么多张嘴,不要吃喝,你的东西,有什么是你的东西,连你都能卖了换钱。”

葛黛娣眼睁睁看着她的全部家当被葛包氏收走了,比剜心还难受百倍,这些是她这七八年来,跟在桑舒婉和一群高门千金屁股后面做低伏小阿谀逢迎才弄到的,她受了多少白眼和委屈,才攒下的私房,这是她的傍身的命根子啊。

葛黛娣放声痛哭:“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还怎么活啊。”

葛良俊怒火中烧,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子还没死呢,你号什么丧。”

皮姨娘看着满院子儿女们哭哭啼啼,到处都是狼籍破败,真是悲从中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葛良俊本就心烦意乱,见又来一个哭丧的,踢了皮姨娘一脚:“再哭,老子就把你也提脚卖了。”

他顺水顺风二十年,本以为自己的天之骄子,但这几天的日子,他真是受够了。

皮姨娘这些时日被葛良俊打骂得急了,见如今落到了这个田地了,他不仅不知道什么叫相濡以沫,竟然还打骂她,终于忍无可忍,一张脸扭曲的象鬼,疯了一样骂他:“你敢,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要是没有我阿姐帮衬你,你姓葛的有今天。”

葛包氏恨恨道:“我葛家有今天,靠的是兰氏,是兰氏他爹帮俊哥儿谋了官职,才有了你,若没有先头兰氏那些陪嫁银子,也买不了你,你现在不知道在哪个窑子里做老妓呢!”

听阿娘一句一个兰氏,葛良俊心里难受至极。

是啊,多亏了兰氏,有了兰氏才有今天的葛家,兰氏性子贤惠温柔,要不是这个贱货撺掇,他也不会那样对她。

如今明王府回来了,若是没有跟兰氏和离,就可以攀上这门亲戚,家里的日子只会更鲜花锦绣,说不定把宝根儿过继给兰家袭爵都是有的。

葛良俊阴冷地看着皮姨娘,他狠狠地想,葛家现在的糟污境况、以后的可以预见到的窘境,全部都是起源于她!

“都是你这贱人害的,”他反手打了撞皮姨娘一个耳光,“好,老子不卖你,老子慢慢收拾你。”

葛包氏愁眉苦脸地跟着骂了皮姨娘几句,抹眼泪:“这日子往后还怎么过。”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虽然是穷出身,这破院子她也曾住了几十年,可如今搬回来,却完全无法再忍受这苦日子。

不过事实证明,她的担忧为时过早了。

谁也没想到,搬到猫儿胡同没几日,葛包氏夜里突发急病死了,据说是生葛良俊月子里带下来的妇科病犯了,下身流血不止。

葛家匆匆忙忙给葛包氏办了丧事,送下地埋了。

葛黛娣哭着求皮姨娘:“阿娘,家里如今这样,我若是不能在百日热孝内成婚,守孝三年,我该怎么办,我都快十八了。”

不只是她,家里的二娘、三娘,四娘年纪都等不了,只有葛黛娣先嫁出去,她们才能嫁。

皮姨娘在脸上厚厚地敷上三层粉,遮住憔悴,为着抬贵妾的事去求了皮妈妈,皮妈妈为难道:“你家如今又是和离又是办丧事的,夫人觉得不吉利,不肯了呢。”

皮妈妈见妹妹原本清丽的面容浮肿着,倒没有想到是葛良俊动手打她,只当是家中突生变故,寝食难安的缘故,不由心生不忍:“不过你放心,你这几个丫头里,数大丫头是个精明的,我一定给她谋个好出路,且耐心等一等。”

葛黛娣听完心都凉了,她如今哪里还等得,家里就是虎狼窝,她豁出去了,干脆自己去求桑舒婉。

“不行,”桑舒婉断然拒绝了:“你居然想给我大哥做小。那以后别人会怎么说我,说我在闺中时,跟一个妾室来往过密。”

葛黛娣脸上泪痕未干:“我也是没有办法,百日之内便要嫁,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家。”

桑舒婉鄙视地看了葛黛娣一眼,戳破了她的挽尊之言:“好人家多的是,可你一个五品官家的庶女配不上。”

葛黛娣难堪地垂下头:“阿婉,你看在多年的情分上帮帮我吧,守孝三年我都二十一了,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桑舒婉表示十分不理解,天真烂漫道:“怎么就走投无路了,那你可以不嫁啊,你去出家啊,为你祖母守孝一辈子,说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葛黛娣:“……”

她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冰清脑中灵光一闪,对葛黛娣道:“葛大姑娘,其实奴婢这儿倒有一门好亲,原本是不大可能的,但是若是我们姑娘去跟夫人说,也没准能成。你觉得咱家二房四爷如何?”

桑四少爷,桑景泷。

这个名字让葛黛娣怔了一下:“可是,四少爷不是前段日子意外坠马,摔瘫了吗?”

冰清甩了甩帕子:“葛大姑娘这话说的奇怪,四少爷只是伤没好透,暂时下不来床而已,吃喝拉撒都没耽误,再说了,就算真瘫了,那也是国公府二房嫡子,总得娶妻吧。要不姑娘回家问问爹娘再回话呢。”

葛黛娣目光发直,木愣愣坐着,一时没言语。

桑舒婉看着葛黛娣又觉得心烦又觉得晦气:“你先回去吧,我跟戚暖暖约了去吉祥楼看这一季新出的头面,你又没钱,去了也白搭。”

葛黛娣羞窘地走了,桑舒婉气呼呼问冰清:“你干嘛掺和二房的事,那一家子没有省心的。”

冰清笑笑:“姑娘,你没发现吗,皇后娘娘人在宫里,却总对咱们府里的事情一清二楚,这说明她一直都有眼线在府上。姑娘你总有一天也要去东宫,难道不想留个自己的心腹在府上么?”

桑舒婉这才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我去找阿娘。”

葛家在京城里根本是完完全全排不上号的人家,他和离也好,死了娘也罢,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没人会在意。

可偏偏葛家后院抬出来的那个弃妇,抬进了明王府,众人这才惊觉,葛家竟然是跟明王府是姻亲。

这还没完,和离后的几天,葛家一直大张旗鼓的变卖家产,听说是为了还兰氏的嫁妆银子。

京城里的各家当铺管事们在葛府里进进出出地估价,大门前从早到晚拥满了看热闹的闲人,最后葛家连这宅子也卖了,一家十几口人搬回一个破四合院里。

许多人目睹了葛家从繁花似锦到秋叶凋零的全过程,一时间葛家的事在上京城的沸沸扬扬,大街小巷里的闲人,茶楼酒肆里食客们,但凡聚在一处,无不议论这件事,那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到最后,连嘉顺帝都听说了。

袁福来小心翼翼地揣摩着嘉顺帝的脸色:“葛良俊虽是个胸无点墨的恩荫官,好在不贪小便宜。”

嘉顺帝心情不错:“他倒是想贪,也得看看对家是谁啊。算他识相,他若敢占阿莹的银子,爪子朕都给他剁干净喽。”

他将批复好的奏折合上,又从一边拿起一本打开,笑着点给袁福来看:“施总宪的折子,让朕看看,他又要骂谁。”

扫了几眼后,嘉顺帝的脸色倏地凝重了:“真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