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2 / 2)

谢萧舟将那张明王府布防地图细致温柔地展开,铺在灯下,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兰珮莹住的松雪院,想象着她终将得到上一世求而不得的一切,谢萧舟心头万般的挣扎不甘渐渐熄灭:“孤只要她过得好,便好了。”

这个时辰,她想必已经安睡了吧,不知道她在梦中是否也在与意中人相见呢。

但愿桑景泽能真的将她奉为至宝,捧在手心里疼爱一生,才不枉费他这辈子如此狼狈地放手退出。

他们一定要夫妻和美,万事顺遂。

就别管他孤绝心苦,孑然一身。

葛包氏坐在桌边喝着燕窝粥,她现在可不得了,是官家老奶奶,当然不能自己动手喝,丫鬟喂一口,她喝一口。

不过燕窝粥也没能堵住她的嘴,她一边喝一边絮絮不停地对独子葛良俊发着牢骚:“这都大年二十九了,瞧瞧,哪家的陪嫁铺子掌事有她家这样混的,账银到现在还没送过来,叫人去催了几次,总让等着,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还让不让人家里过年了。”

皮姨娘劝道:“母亲别生气了,今日媳妇派了管家去接娘家爹来过年,顺道再问一趟,若再不送银钱来,我下午就带人打上他们铺子要去。”

葛良俊吃饱了站起来,皮姨娘便也起身,打发了上前来伺候的丫鬟,亲自替他整理绣着白鹇的五品青色官服。

今日是大年二十九,葛良俊一个五品官员轮不到去上朝,还是要去工部衙门当值最后一日的。

皮姨娘柔声道:“夫君,我觉得母亲说的有理,我看还是得尽快把那三间铺子的股份转到宝根儿名下,咱们才好出手卖了,到时候得了银子再买别的庄子铺子,攥在自己手里才踏实。”

葛良俊点点头:“此事为夫早已打算,再耐心等等,潘府台也就这一两年便会放外任了,到时候为夫打点一二,一顶小轿子将那兰氏从后门抬进府衙去,咱们拿着她的手按下手印便可。后院那里,你且照顾好了。”

皮姨娘露出一个你知我知的微笑:“我办事,夫君还不放心吗。”

兰月娘静静地躺在葛府后院的一间小房子里,她每日只有一两个时辰是醒着的,会有人喂她吃饭,扶她去便桶上解手,接着便会被喂下汤药,陷入沉睡。

即使醒着的时候,她其实也不甚清醒,长久的昏睡让她的思维都迟钝了,她的人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最近的几年来,兰月娘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对葛家来说,她是个不需要活着的人,只是暂时还不能死,她身上还有没被榨干的油水。

葛良俊去了衙门,葛黛娣紧随其后去了丰国公府。

前几日皮妈妈在高夫人面前提了一嘴抬她做妾的事。

据皮妈妈说,高夫人素知她乖巧知礼,对她十分满意,只是说要先缓缓,小公爷正在议亲,却没透给她议的哪一家的小娘子。

葛黛娣怕事情不成,这几日几乎天天泡在桑舒婉身边,尽力讨好她,桑舒婉是未来的太子妃,在国公府说话分量极重。

他们刚走不久,安逸和余掌柜的马车前后脚停在了葛府门前。

安逸叉着腿,两只手臂抱在怀里,上上下下看了几眼葛家高耸的院墙黑漆大门,啧啧嘴:“工部的五品官儿,家底竟然如此不得了。”

余掌柜去门房递了名帖进去,回来对安逸小声说了句:“工部自然是肥差,不过这宅子却是当年用兰姑奶奶的嫁妆银子买的。”

门房的头儿急急忙忙跑来给皮姨娘汇报:“余掌柜送今年的红利银子来了,还带个姑娘,说是什么东家表姑娘。”

葛包氏正在陪大孙子吃奶,一听银子来了,咧嘴便笑,听了后半句,纳闷道:“东家,哪个东家,莫不是明王府。”

葛宝根七八岁了,仍然没断奶,还必须趴在奶娘怀里喝,葛家养着七八个奶娘,专供这一个宝贝蛋子。

皮姨娘轻蔑一笑:“哎呦,可从没听说过明王府家里出了那位小郡主还有别的后人,这位表姑娘估摸着又是从哪个瘸腿兵家里的认来野闺女吧。”

葛包氏看着宝贝大孙子葛宝根抱着奶娘的腰,扎在奶娘怀里大力吃奶的样子,觉得可爱至极,随口道:“八成是,就跟家里后院那个生不出蛋,差点害的我葛家绝后的贱妇一样。”

葛宝根吃饱了奶,又抓了个年轻标致的丫鬟来,兴高采烈坐在丫鬟身上骑大马,驾驾驾……

葛包氏满脸慈爱地看着孙子玩乐,对皮姨娘道:“儿媳妇啊,幸亏有你替咱们葛家生了个这么好的大孙子,不然咱葛家就绝后了,你去前头收银子去吧,我陪我大孙子玩。”

皮姨娘叫人把余掌柜和安逸带进花厅,两只眼睛滴溜溜把安逸从头打量到脚,见安逸穿的寻常,看起来也不像娇养的大家姑娘,愈加笃定了最初的猜测,果然又是从哪个大头兵家里收养的,八成连字都不认得几个。

皮姨娘故意不搭理安逸,嘴上虚情假意的跟余掌柜客套了几句:“余掌柜事忙,三番两次请您不来,想必瞧着我们葛府太小,竟坐不下您这尊大菩萨。”

余掌柜心中不悦:“姨娘想必知道我们的东家是明王府吧,今年东家从南疆回来了,账房扎账晚,所以迟了些,但是一分不少,还特意给葛姑爷加了一成银子。”

余掌柜打开匣子,把一万两银票点给皮姨娘,最后又拿出一张礼单子,介绍道:“这是明王府的安表姑娘。”

安逸微微一笑:“快过年了,郡主让我来给姑爷和姑奶奶送些礼物。”

皮姨娘这才轻慢地看过去,她自忖自己是举人老爷家的正经小姐,一向都不把商户出身的余掌柜看在眼里,何况安逸。

她接过单子,发现礼并不厚,大多是些南疆特产,便不是十分放在心上,随口问:“都还送了哪些家啊?”

安逸照实道:“按照老侯爷二十年前在京城过年时候的份例,把老侯爷的亲朋故旧各家都送了。”

原来是这样,皮姨娘淡淡地“哦”了一声,并不说谢谢,没提回礼的事,连客套地问一句沈老太君的身体都没有。

更有甚者,安逸和余掌柜在花厅坐了半天了,葛家连个给他们上茶水的丫鬟都没有。

安逸顿时觉得这个姨娘有些意思,第一次见有人把“瞧不起”三个字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到底是对方太实诚呢,还是在对方的心里明王府实在不足可惧呢,亦或者,对方有更大的靠山给了她轻视明王府的勇气呢。

也许三者都有。

安逸脑海里想到一个人:“姨娘姓皮啊,皮这个姓挺少见的。哎,我听说高夫人身边有精明利落的妈妈仿佛也姓皮。二位口音也有些相似,或许是同乡。”

皮姨娘自傲道:“那是家姊。”

“哦,那可真是巧了,这位皮妈妈在高夫人身边很是得力。”

皮姨娘顿时得意洋洋道,“家姊的夫君是国公府里大管家,平日里可受国公爷看重了,国公府里的银钱人事,哪一桩都得经过我姐夫的手才能办。”

安逸淡淡笑笑:“那可不,管家可不就是替主人管着家么,我们府里的管家也管这些事,不过说到底,都是下人,再有能耐也翻不过主子的手心去。”

皮姨娘脸色拉下来,啪地合上钱盒子,抱起来欲走:“没什么事的话,二位就回去吧,年前,我也忙。”

“且慢!”安逸拦住了她,皮笑肉不笑看着她,“姨娘先急着走,我这次来还真的有件事,我想见见我们明王府的姑奶奶,你们家后宅的正妻,兰大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