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姑娘别走啊——”
书接上回,话说这银聚赌坊门堂街前,吴家伙计阿狗光天化日下凭他那张油嘴滑舌带着赌坊一众人设下一道“发财桌”,半时辰不出,已被无数赌徒淫徒围得水泄不通,此条南北通街兜兜转转间也因此变得寸步难行。
一众乌烟瘴气之下,两个半大孩子身形却极为格格不入,一红一褐,扎眼至极,想必为哪家混孩子没个眼力见儿,不应出现在此时此地,若是碰上个嘴没把门的主儿,日后便更是落人话柄。
赶忙说话这位,便是平河大金主朱家员外宝贝独子广才小少爷,他见身旁一般大的姑娘眨眼间欲匆匆而行状,便赶着话追上前去,一把拽住了人家衣袖。
红衣姑娘戛然止步,纤细身姿如同注入一股天地灵气,脚下生风,回身间便挥臂而出,容不得这位似乎略显孱弱的小少爷思量,不出眨眼功夫,如同被一堵无形石壁弹出去四五步。
“当真要吃顿打不成?”本就生得一身烈性的小姑娘此刻更添了几分红颜怒冠,这是二次警告。
“是——是小生冒犯,姑娘恕罪,恕罪。”小少爷揉肩缓神,苦样自叹道,“姑娘好大的力气。”
“姑娘,姑娘别走。”见这烈女子又要回头,小少爷硬着头皮又坦诚相邀。
“你真以为我这拳头是吃素的?”见这小纨绔似屡教不改,红衣姑娘攥拳间阔步急出。
“姑娘,姑娘,小生绝无骚扰之意,还请姑娘拳下留情,您看小生这里有些银两,方才在这风生水起的赌局之中,小生有幸站在姑娘身旁,谁成想我竟是遇见神人,这十回赌局之中,姑娘您局局猜中,回回拿下,想必一定是天上小仙姑转世下凡,小生当真三生有幸,你我何不趁今日之机,共谋生财大计,底金由小生囊中掏出,押大押小全凭姑娘之意,输了算我的,赢了你我三七分利,四六也行,姑娘您看意下如何?”
莫说这姑娘家脾气好生厉害,这小少爷也是当真耍得一副好嘴皮子,粉拳未谋面,朱广才竟急得在此不过眨眼间的功夫滔滔不绝出如此有因有果的长篇大论,一时间他那抓耳挠腮的着急模样倒当真与他朱家老爹一般无二。
似引着股灵风的曼妙臂膀止在半空,小姑娘轻皱娥眉,不屑道:“与你素不相识,我情愿耽误这等功夫?”
小广才提溜转了圈那双似只寻得见金银财宝的圆眼珠子,心想有戏,便速速规整了番褐绸长衫藏青圆领,劝言道:“姑娘,此言差矣,跟谁过不去也别跟银子过不去啊,姑娘您身怀绝技,我这里有底金相助,这于姑娘您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还请姑娘切莫推辞。”
“瞧你这滑头模样,不像好人,本姑娘信不过你。”
“姑娘,姑娘——”见势又不妙,小少爷未经思量,一边于腰间忙活着,一边急劝阻道,“姑娘您瞧,这一两银子,算是定金,无论输赢,这一两银子赠与姑娘,小生想同姑娘您交个朋友,还望姑娘赏脸。”
那本藏于深山之中,被千锤万凿拓荒现世的银石头子儿,形貌磕磕绊绊,长得不似玉镯子那般惹人怜爱,却引得世间人无不苦尽心身肝肠,只为得怀中此物多多益善。
那可是一两银子啊,是她那只得卖苦力气的爹爹不知用多少颗粒粮食换来的,就算是那挣过朱家铜子儿的呆子,攒齐这一两银子,还不知要费尽多少身心气力,花上多少大好光阴,而今捏在这纨绔少爷的嫩手中却只似颗不起眼的石头子儿,好不荒唐。
悠悠烦恼随着被微风吹乱到眼帘前的发丝缠绕在小姑娘轻盈娇柔的身形间,那一刻,于她那番小小天地之间,平添了几分灰蒙蒙的伤感心酸之色,她心酸了,她心动了。
她并无多言,许是处于小小身子下藏着的那颗无穷大的自尊心,学着身前这讨人厌的小少爷的模样,纤纤玉指不紧不慢地捏下了那颗对比之下略显脏兮的碎银子,示意无奈答应。
“起开起开——”随着一声年轻清脆的嘹亮大喝,这无数赌棍前拥后挤凑成的黑压压人堆,叱咤风云间被一不过四尺少年身冲乱了阵脚。
至于此,原本那勾人魂魄的木骰子碰撞声戛然而止,本是心情大好的伙计阿狗随之停下手来,急寻是哪个没见识的主儿来叨闹银聚赌坊的发财大计。
这赌棍人性也是皆有软硬,那些不敢惹事儿的便憋着苦楚碎念诅咒,而像那帮脾气大的主儿便没过脑子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