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不声不响的从头到尾，从尾又到头，像是在憋着股劲儿比赛一样，不知何时，蒋晔忽然觉得口干，抬起头来才发觉日头早已到了最盛的时候，忙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小子安，那孩子的后背已被汗水浸湿，印出了黑乎乎的一片，却还蹲在那儿默不作声的施展自己的才华，像是入了迷一般。

“子安，赶快赶快，别干了，去歇会儿。”蒋晔忙起身喊道。

“好。”听到呼唤后，顾子安急忙起身，可就这一瞬间，他发觉自己动不了了，从如此长时间下蹲到忽然起身，双腿一时间供不上血，阵阵酸麻如同一下子踩进了冰窟窿里，无数根小刺由内向外的挣扎着，让他这小身板只得僵硬半蹲着慢慢缓劲儿。

“哈哈哈！”蒋晔见状不禁放声大笑开，“别动，站那儿缓缓再过来。”

愣愣的站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敢迈出如同刚长出来双腿，蹒跚学步般走了过去，这尴尬劲儿让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傻小子，就知道蛮干，咋不歇会儿呢，喏。”

接过水壶，顾子安憨笑着挠了挠头，爷俩便啃起干粮来，树下阴凉，晴空万里，清风徐来，好不惬意。

“这庄稼就像是孩子，照顾不好便张不成人样，草多了得除，地干了得浇，马虎不得。”

“这么多的粮食，怎么吃得完。”顾子安感叹道。

“吃的完？我的傻小子，你以为这些粮食种出来就是自己的啊。”看到身旁这孩子满脸疑惑，蒋晔便解释道，“这庄稼地可不是让你白种的，每年都要向朝廷交税。”

“交税？”

“是啊，对咱来说，交税就是交粮食，种地要交田税，家里人有几口要交户税，住的房子要交地税，战时要多交兵粮，一年剩下的其实并无多少，庄稼人靠天吃饭，若是风调雨顺还好，可要是碰上灾年，连填饱肚子都是个问题。”蒋晔叹了口气。

“这未免难了些。”

“这算是好多了，最起码有田可种，有饭可吃，若是在前朝，恐怕你这小身子骨比现在还要瘦上许多，那时候的地是朝廷的，是富贵人家的，百姓只管给他们种地，靠着每日发放的粮食活着，那时候的人，个个可都是面黄肌瘦，皮包骨头，所以后来才起了叛乱，有了如今的朝廷。”往事如烟，倒让这庄稼汉子一时间感叹起来，“想来已是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还没有你呢。”

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的云彩透着惊艳的血红色，该回去了，承载着整日的新奇与故事，顾子安很是满意。

以后的日子里，小子安每隔三两天便跟着蒋晔来到田中帮忙，随着一天天的长大，他听到了越来越多的故事，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越来越多，他知道这天下可要比平河县大上许多，什么时候自己能亲自出去瞧瞧，他知道生活的不易，但同时又能感受到多数人的苦中作乐，世间温暖，仿佛再难的日子也不能消磨他们那一颗颗乐观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