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今日我陪您一同下地吧。”

“啊？”蒋晔被这孩子突如其来的想法恍了下神，接着便笑呵呵劝阻道，“那庄稼地有啥去处，累死累活，辛辛苦苦的，小孩子嘛，待在家里便是了，我若是那大富大贵的员外老爷，定也不会去那地方。”

被摸着后脑勺的顾子安还是摇摇头道：“整日待在家中不也是无趣吗，对面过道的院墙上有多少个窟窿眼儿都被我数清了，让我陪您去吧，看着能帮你做些啥，再不济，给您解解闷儿，总比您自己呆在田中一整天要好吧。”

瞧着这孩子的机灵劲儿，蒋晔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我看你是在家中憋坏了，想给自己解解闷儿吧。”

顾子安挠挠头笑道：“算是吧。”

“好，干爹今天带你出城，咱们收拾收拾就出发。”

小子安听到，转身便蹦了起来，可正巧眼神便撞上了努着小嘴儿气不打一处来的蒋嫣儿，今日是没人陪她玩了，心中想着等他回来定要好好教训一番，如同猫捉老鼠，一个气哄哄地盯着，另一个偷摸摸地躲着。

东西收拾停当，由于还在初春，庄稼还无需过多的照料，故肩扛一把锄头，背着袋干粮和水，父子二人便轻装上阵，跨门而出，顾子安吸上一口门外的空气，仿佛都是崭新的，话说回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当真有几分兴奋和期待。

“早点儿回来——”趴在门上看着二人渐渐缩小的身影，蒋嫣儿终究忍不住气冲冲地喊了声，见远处的顾子安背着她摆摆手，便又笑嘻嘻进门去了。

平河县城不大不小，算不上贫穷之地，当然更谈不上繁华，但俗话说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故而高低贵贱，尊卑有别，哪怕是在某个深巷中的犄角旮旯里都能展现的淋漓尽致，穿过平时那条常来的偏街，继续向东走，不知不觉人便三三两两、熙熙攘攘的增多，置身于其中的顾子安摇头晃脑，边走边瞧，想把这所有应接不暇的新奇全都放在眼里，等到真正察觉时，周围已十分热闹了。

叫卖、喧哗、吵闹声不绝于耳，从街边随处可见的小商小贩，面摊酒馆，再到热闹不已的酒庄店铺，戏楼茶馆，哪个不长眼的乞丐冲撞了哪个大户员外的轿辇，谁家新开的店铺抢了一旁谁家的老牌生意，从人到物，鸡毛蒜皮，各有各的千秋，各有各的脸面，形形色色的人为着各自的生活匆忙奔赴，谁与谁在人海中相遇，许都已是上苍注定好的事。

“这便是咱这平河县的主街。”蒋晔摸着已经晕头转向的小子安，笑道，“咱们从东门走。”

顾子安点点头，仿佛一眼向南望去，见到了隐没与雾气中的城门楼子，父子二人继续向东去，行人渐渐稀少，恢复宁静，一盏茶的功夫过了城东门后，便出了平河县城。

一出东城门，映入眼帘的官道两侧便是绿油油的一片，遍地初生的麦苗在春风的轻拂下泛起层层绿波，风姿绰约的杨柳分散点缀在田间各处，三三两两的农人弯腰下蹲，隐匿于田中，照顾着自己的庄稼，与县城中的热闹相比，这里仿佛到处都飘荡着悠然自得的清闲，不过两三里地，便来到了自家田中。

“那儿，这边到那头，这头到那个地界，还有——”蒋晔一手掐腰，一手比划着自家的田间地界道。

顾子安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因为个子还不够高，广袤的田野一眼望不到边，故而心中只不过是有个大体的位置，自家田中同样也是满眼的麦苗，只有少数几块地里窸窸窣窣的冒着他不认识的苗子，将包袱放在不远处的树下，便学着他干爹的模样小心翼翼的蹲在地界上，轻轻地拔出藏在麦苗间的杂草，活虽简单，但这一干就是几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