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扁头”在晌午的时候告诉我的,他还说他一口气跑到秋浦港口,接兵的大轮已经离开了码头,很多家长满脸泪水地在挥手。王宜学看到了他,“来送立德呢?”他无地自容。
无地自容的“扁头”仿佛吹足了气的猪尿泡,进到我家不容分说,劈头盖脑地对我拳打脚踢。我理短,不还嘴,不抵挡,任他打,相信他不敢打死我,打死我他要偿命。他的命比我的金贵,他不划算。他打我打得最狠的是一脚踢到了我的裆里,当晚卵袋肿得比“大卵子”小时候的还要大。我很痛,晚餐咬着牙烹一碗小干鱼,还炖了水蛋,甩下三碗饭。小椒几次来我家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是不说,“扁头”做的不对,凭什么让我说,要说他说去。
公社“四清”工作组年前结束了工作,“扁头”回到老鸦洲一个多月也没有到我家,小椒也少来,我想他们这回一定是要与我绝交了。
过完正月初七“人生日”,劳力都要去挑江埂,挑一天记十二个工分。我买了一担新粪箕,跟着上了大堤。之前,我已经在生产队参加男劳力的农活了。我终究是“小老”,尽管我想了很多办法,直至将团箕大的油伞扎在身上避开阳光下地,可我的活儿连个女劳力也比不上。头一次下地锄油菜草,他们满工的至少锄六垄,我只有两垄,待会计收工来给我记工分时
我说“先不记,等我明天吧。”当晚借着月光,我锄到鸡叫三遍,才达到满工。往后,我的工分都是以完成量来记的。挑江埂是搭伙,一人挖土一人挑,轮换着来。家家都是一对一,小椒和他后大,“扁头”和“土墩子”,没有单下的男劳力,就是有,谁又愿意跟我配伙呢?我只得自挖自挑。“土墩子”歇稍时过来叫我回家,说我这么挑,让生产队如何记工分,我说记多少是多少。
我的自不量力差点要了小命。挑到下午快收工的时候,我的粪箕一头滑了绳,身子随之被仰八叉地往埂堤下甩去……我结结实实地倒了下去,却没有伤着,是“扁头”救了我,他冲过来用身子将我接住,我轧断了他的右胳膊。“扁头”一直在关注着我,让我瞧不起自己,是眯眯眼,还是眯眯心。
“扁头”又和小椒成双成对地往我家跑了,可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很多时候仨人坐在一起你看着我、我看着她、她看着你,找不到话头或找到了很快就断线。
“扁头”和小椒趁着我的很多空隙,在我家角角落落里“哦哦”和“嘻嘻”,害得我东躲西藏。最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们那事没少做,小椒的肚子却一直平踏踏的鼓不起来。
春末的一天下午,天上下着过筛子雨,细细的、匀匀的、密密的。“扁头”和小椒来到我家,说是看燕子。这年
我家屋檐下,燕子做了一排七个窝,最多时有二十三只燕子。我太晓得他俩要来做什么,原本到了喂猪的时候,偏偏挨着不走,瞅着他们猴急的样子心里乐呵。觉得铬得他俩差不多了,我拎起猪食,“你俩坐噢,我去喂猪!”
“去吧,去吧,”“扁头”用力地挥着手,“老母猪饿了不下仔。”
我拉院门的时候,他俩已经钻到我脚屋的竹床上“哦哦”“嘻嘻”上了。
“母狗不骚,公狗不撩。”我认为,这事不能怪“扁头”,要怪就得怪小椒,她毕竟是个女的,女的就要遮着掩着,就要脸皮薄薄的。以至到后来的后来,小椒和“大卵子”的事出来后,我依然认为都是小椒起的头,可我又恨不起小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