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可能以为‘红’表示红色中国,其实不尽然。在中国,‘红’表示吉祥和喜庆,还有驱除邪恶的意思。我用‘圈’表示六十年的轮回,当然也有回归的含义。”“您的书我读了三遍,很喜欢。”一位美国中年妇女说,“如书中所说,中国发生了大变迁、大动荡、大觉醒、大变革、大发展、大希望。像您这样真人真事的书,为什么这么少?”
“因为对文化认知还远远不够。文化常常被金钱埋没了,被低级趣味取代了。这是世界的悲哀。”
“您敢于如此写您和陈家的真人真事,有没有风险?”
“没有。我不是好好的吗?”
哄堂大笑。
“您书中的父与子给我留下极为深刻印象。我开始把这些故事说给孩子们听。”
“谢谢您的鼓励。‘励志求学路,登峰追梦时’应该是年轻人,特别是穷困孩子们的动力和楷模。”
“从您的书里第一次听说牛棚。对那段岁月,您仍然耿耿于怀吗?”
“耿耿于怀?太轻了。我一直愤愤不平。最痛苦的是红卫兵用带铁扣的皮带抽打我的父母,一辈子也忘不了。”
“这也是我们美国读者难以理解的。这样的情绪持续很久吗?”
“很久,心里的创伤很难愈合。可是,自从开始写《红圈》,我变了。我既是那段岁月的受害者,更是改革开放的幸运儿。请允许我说个笑话,是真事。”
陈崧苼喝了口水,“信不信由您,我在北京的住家就在关我牛棚的旧址。”
听众哗然。
“我夫人,”陈崧苼向孟玉英投去挚爱目光,“劝我买下那套房。站在阳台上,隔着一条河,远处是我父母的墓地。下面就曾是我受难之处。我觉得我是最后的胜者。”沉重而又快慰的掌声。
“换个话题。您来美国三十多年,看来是一帆风顺。有什么诀窍?”
“其实是坎坎坷坷。枪顶着我的脑门遭抢劫,没有医保得了病不敢去医院,险些得了败血症。来美国不是淘金,是受罪,是磨炼。”
“一定会有您独到的心得?”
“我觉得自尊、自律、自信、自强(selfrespect,selfdiscipline,selfnfidence,selfaition),最重要。”
不少人在作笔记。
“您夫妇真不像七十多岁老人。有什么秘方?”
“我们相濡以沫,艰难中不放弃,日子好了仍然依旧。低调为人,看淡钱财,继续追随我们心中的梦。”
“就美中之间文化和文学交流,能否提些建议?”
“每提到中美两国交流,立即就会想到经济贸易交流。两国真正的文化和文学交流,早已被打入冷宫了。”
“什么意思?”
“banished!”崧苼话语低沉,“文化兴邦,文学育人。这才是一切的基础,基石。”
全体听众起立鼓掌,经久不息。
主持人走上台,“请陈先生给我们题词。”
陈崧苼在题词簿上用中英文写下他为《红圈》写的诗。
红圈
无为不惑命自谋,落雁浮萍闯独舟。
家世兴衰说真谛,花甲轮回顺潮流。
魂系中华千秋业,情归故里钟鼓楼。
莫道他乡宜做客,梦入阳关通燕幽。
当写到最后两句,他当场做了修改。原是“莫道他乡易做客”,他把“易”字,改成了“宜”字。一字之差,天壤之别。甜酸苦辣,尽在不言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