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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宴又在谢垂珠家里蹭了顿饭。
算起来,这是第二次了。
饭桌上的气氛……和第一次没什么区别。依旧是谢轻舟态度冷淡,邢望歌偷笑看戏,勾奴乖乖扒拉碗里的米。
而桓不寿守在谢垂珠身边,玩弄她垂落的发丝。
桓宴觉着碍眼,很想把桓不寿的手指推开,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这么小气。难得有机会和阿珠姑娘同桌用饭,怎能忘了当客人的规矩。
更何况……
他也看得出来,这个戴着铁口枷的男人,神智不太清醒。
计较个什么劲儿呢。
道理归道理,桓宴还是觉着不适意。
这种不适意,一直持续到三人出城,驱车前往军营。
为了不惹人注目,谢垂珠换了身朴素衣裳,把脸蒙得严实。而桓不寿戴着帷帽,把极具辨识度的口枷遮掩住。桓大将军也跟做贼似的,打扮成普通农夫模样,脸上糊了好多锅渣黑印子。
…虽然其实,他那个肤色也用不着再往黑了抹。
驱车的是桓氏奴仆,随行护送的,则是桓宴手底下的一个校尉。谢垂珠和桓不寿坐在车里,桓宴踩着寒酸的棉鞋徒步跟随在外。
过城门的时候,那校尉便跟吏卒巴拉巴拉解释,说军营的兄弟思念亲眷,所以他带着人出去走一圈,让人家团聚团聚。说荣北军不容易啊,那么多兵大冷天驻扎在荒郊野岭的,过年都不能进城,思乡的泪都把袖子染湿啦。
说得吏卒头昏脑涨,还得弓着腰赔着笑送他们出城。也没敢掀开帘子瞅瞅里面的所谓家眷,至于车旁穷酸的农夫,更是未曾多看一眼。
谁能相信桓宴会做如此打扮?
恐怕那些个高门士族,也想不到这一点。
一行人顺利离开建康城。谢垂珠掀开车帘,便见桓宴翻身上马,粗布短裰无法掩盖浑身的锋芒。
他策马扬鞭,护送着车子朝荣北军军营而去。
五十里路说短不短,中午出发,凌晨才到。彼时谢垂珠已经困得打盹儿,模模糊糊听到桓宴的嗓音。
“阿珠姑娘,到了。”
她惊醒过来,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带着桓不寿下车。往前一望,登时怔住。
夜空星辰璀璨,营地火把通明。道道栅栏铁棘之后,有许多身披甲胄的兵卒持枪站立,列队巡视。一派军纪严明井然有序,连空气都显得冷冽森然,扑在脸上有种尖锐的刺痛感。
桓宴引着谢垂珠往里走。
路上,不时有将领跟过来,想要商议建康之事。目光偶尔落在谢垂珠桓不寿身上,掺杂着诧异和不解。
大概他们根本没想到,桓大将军跑出城,是为了给桓不寿拆卸一个铁口枷。
“我知道,待会儿再议。”
桓宴挥退将领,径直钻进角落一顶帐子里,推了推里面酣睡的老翁。
“老丈,有活儿。”
那老翁年纪约莫六七十岁,脑袋已然光亮柔滑,只剩一把苍白长须。醒来以后,咕咕哝哝地爬起来,抹了把脸,眯着浑浊的眼睛打量来客。
“什么活儿?哦……要拆这个玩意儿?”
他举起油灯,检查锁在桓不寿脸上的铁器。谢垂珠站在旁边,用力握紧桓不寿的手——不这样做的话,桓不寿极有可能失控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