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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垂珠心说,她是不可能再喜欢闻溪的。
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论起来,其实也没什么重要。可能她天生无缘,体会不到话本子里感天动地忠贞不渝的恋情,也可能她本就心肠冷硬,与人交往之后,种种情愫不过是蘸了水的羽毛,轻轻在心上扫过一笔。
来了就来了,没了也就没了。
永远不会刻骨铭心。
自然,她也不能理解桓宴的感情。
她与他,只是年少时遇见一次,相处甚少。他挑落了她的衣裳,便本着负责的心态要娶她为妻,这承诺与喜欢无关。
时光荏苒,已过数年。
他不需要再守着当初一个可笑的承诺,却还坚持追求她,接近她,用些根本不聪明的方法,试图博取她的好感。
谢垂珠抱住了双膝。
她看着他,歪了歪脑袋,唤道:“桓宴。”
桓宴回望着她,喉头滚动,挤出模糊的应答声:“嗯。”
“你真喜欢我么?”
“喜欢的。”
“为何喜欢?”
“为何……”
“凡事总有原因。”谢垂珠仔细剖析道,“论容貌,我并不算出众,不过五官端正;论家世,我尚且遮遮掩掩,身边无父无母,来历不明;论财力,我与桓氏相较,如大厦之于蚍蜉。论性情,我也不是世间推崇的那般女子,论年纪,早已不是二八年华。所以,你喜欢我的什么?”
桓宴张唇,良久发不出声音。
他似乎有些茫然,在她的注视下,脊背不由挺得更直。双手搁置在膝头,紧紧攥起。
昏暗的车厢仿佛变成了气氛凝滞的朝堂,桓宴身居下位,而谢垂珠是负责审判的君王。
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被判死刑,从此再也无法靠近半分。
“我……”
桓宴神情凝重,“我不知道。”
“不知道?”
“你问我这些,我想不出确切的理由。”他对自己的回答并不满意,以至于语气逐渐低落,“我只知道,以前见不到你的时候,我惦念你。后来遇见你,我便放不下你,日日想着你。”
谢垂珠下意识弯了眼眸。
很少有人听到这段话后不动心。毕竟桓宴样貌好,是那种烽火硝烟中走出来的冷硬将军,说话没有赘余的技巧,简单又直击人心。
可是。
可是啊。
她起身靠近他,抬手,覆上他的手背。
桓宴眼睫颤了颤,身体更加绷紧。谢垂珠的手并不像闺阁女子那般滑腻纤细,但很柔和,带着浅浅的温度。
抚上坚硬的臂膀,按住肩头,贴着侧颈游离而上,勾勒下颌与鬓角。
她越来越靠近。
半个身子都伏在他身前,脸庞微微扬起,专注而又平静地观察着他。
“桓宴。”
她再次叫道。
桓宴只觉一股热气淌过臂膀与脖颈,烧透了耳朵。
“我在。”
他哑声回应。
谢垂珠抚摸他的眉骨,指腹摩挲眼尾。桓宴的眼睛不似闻溪多情,眼皮褶皱较窄,在尾部斜斜勾出扇形的阴影。
这种长相,使得他看人的时候,难免带着一股冷厉肃杀之气。
但谢垂珠知道,从很久以前开始,桓宴就比别人简单一些。他应当是被家里人爱护着长大的,年少意气风发,在外磨炼多年,也没彻底污了这心。
车马辚辚。
谢垂珠低声问:“大概三年前,你从营州归返淮北,受困峡谷中的时候,在想什么?”
桓宴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他沉默片刻,回答道:“我想过很多事。凶手,生死,真相,以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