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逃命(1 / 2)

桓不寿所说的酒楼,距离忘忧亭并不远。

谢垂珠坐在楼上临窗的位置,甚至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忘忧亭那边飘来的丝竹声。她抬目远望,依稀辨别出远处的流云台。因为距离太远,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婆娑舞动。

世间不缺享乐的人,也有永远无忧无虑的人。

可是谢垂珠不明白,天子大丧,可以这般饮酒作乐么?

她问桓不寿。

桓不寿心不在焉地发了会儿呆,才回答她的问题是这样,本来要哀悼服丧,不允着鲜衣,吃荤食,饮酒狎妓。但你兄长谢予臻在宫里发现了先帝旧时所写的文章,怎么说的来着?有朝一日魂归泉下,请烧我尸骨,洒我灰烬,百姓自在快乐,无须拘束,更不要落泪哭嚎,聒噪。身子怎么能烧,肯定不烧的,谁也不敢担这个事儿,惹后人指责唾骂。但其他的要求,朝廷那些官倒没啥异议,就算有人争论不合礼法,也被谢予臻否了。

世家大族斗得水深火热,本就不关心傀儡皇帝的身后事。

司芩这些话,一时间惹得许多风流文人感慨赞叹,恨不能以身效仿。酒楼茶肆,多了几篇锦绣诗文,叹尽天子不羁,言辞满是欣赏。

却不论司芩生前如何发疯颓丧。

谢垂珠怀疑谢予臻发现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文章,而是提前写好的遗书。可能一年前、三年前就写了,等待某个不确定的死亡日期。

她记得他曾在昭远寺的池塘边,讲述幼年舅父的故事。想必他也有过美好的经历,然而一朝成了皇帝,再难自由。

她不知道的是,司芩的童年仅止于五岁。五岁时尚可随同舅父出宫玩,五岁以后,母家士族败落,司芩跟着母妃搬进冷宫,从此一脚踏进地狱。

这些事谢垂珠永远不会知晓了。

酒楼的菜的确不错。当然价格也贵。

桓不寿几乎掏空了自己的钱袋,他不觉得心疼,总归家里饿不死他。用饭的时候,他几乎没吃多少东西,一门心思哄谢垂珠多动动筷子。

你看你,都快瘦成竹竿了。就东三寮外面那片细竹林,和你有什么区别?风一吹就倒!桓不寿语气坚决,吃这个,还有这个,多夹点肉。

他给她夹了满满一碗菜,食物直接堆成小山尖。

谢垂珠道声谢,努力说服自己多吃几口。她没有胃口,也要骗自己有胃口。

人的悲哀分了好几个阶段,而她早已没了否认和愤怒的情绪,周身都浸在深沉的疲倦里。楼里宾客喧闹,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的气氛略微冲淡了体内的冰冷。

她吃东西的时候,桓不寿托着腮帮子看。

看啊看,眼里藏着欢喜与难过。

轻舟啊。

等她放下筷子,他说,我们甩开护卫,去城外玩吧。

城外?

对,城外边儿。桓不寿拿筷子蘸了水,在案上勾勾画画,你看,这是北城门。我们出去以后朝东走,大概五里路,有片梅花林我知道梅花还没开。但那儿除了梅花,地里还生着很多小红果子,不太好找,可是很好吃。还有扫尾子,顶着个大尾巴,到处乱窜,特别好玩儿。

扫尾子,即松鼠。

谢垂珠看着案桌乱七八糟的线条,点头说好。

他们离开酒楼时,已经是下午。桓不寿紧张兮兮地抓着谢垂珠的手腕,猫腰走过楼道,从隐蔽的后门离开。司怀派来的护卫一时没有跟上。谢垂珠摸了摸自己的右大腿。

她今天出门,以防万一,在腿上绑了把匕首。这做法完全出于习惯。以往她也带着刀,唯独那天去西三街买药没带,结果被顾简带兵堵门。

说起来,那药

还是给阿槐开的。

谢垂珠不能再想。想起昔日的胞弟,如今的司怀,万千旧事就如钝刀割磨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