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2 / 2)

赣江从这里流过 聿苏 2888 字 2021-07-08

“好吧。”

格格奇把手机合上,王理强说:“你这个同学还算聪明,那,他来了,我不好离开,你没有车可不行。”

“你总跟着也不是事,我不舒服。”

“我有好几台车,回去给你一辆,但这个时候我不能回去。”

格格奇不语,王理强沉思片刻:“要不这样,我们在大学附近找一家宾馆,你先住下,我打电话叫一台车来,车到我再回去,你看如何。”

“嗯。”

“唉,格格奇,这多年,无论到哪里,只要找宾馆,就会想起去九江的情景,本来想找一家豪华的酒店,结果钱被偷了。你走了,丢下我一个人,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打电话回家,让家里人送钱,又怕他们来了见你不在,无端生出猜疑,只好一个人想办法回家。我按照路口上的指示牌,来到通往南昌的路口,对开往南昌的车招手,作揖,差点跪下,可是没有一辆停下。整整拦了一夜啊,好几千辆车竟然没有一辆停下的。那一夜让我知道,世界上最无情的就是人。天亮后,我下决心走着回家。走了十几里,路过一个加油站,想过去找点水喝,水龙头前,一位运猪的年轻人看着我,问,你好像路边走的那个人,怎么呢,长征呢?我说,唉,倒霉,出差钱被偷了只好步行。他说,就你这脑子还出差?老婆搭进去也不够赔的。这样吧,你身上这套西服给我,坐我车到南昌。我当时眼泪就下来了,打开包换下西服,坐着运猪的车到了南昌。这位司机还不错,路上给我饭吃,到了南昌给了十块钱路费,我就这样回去的。没想到,几年后我开着进口的轿车,再次和你一起找酒店。这么想来,都他妈的说改革不好,我就觉得好。”

格格奇听着,有些心酸,轻声说:“对不起!九江之行,也让我不能忘怀。”

说话间,车子停在“皇都大酒店”门前,服务生来开门,王理强说,“你先去大厅坐着,我把车停好。”

格格奇进入大厅,顿时想起九江“江庐宾馆”,王理强站在服务台前,尴尬、无地自容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假如王理强不丢钱,苏进在她的心里永远不会抹去。那份难以割舍的爱,不知道会酿出什么样的悲情。

格格奇款款落座,低眉沉思,那个可恶的小偷,你的行为不耻,一刀割破王理强钱包的同时,也刺中另一个人的虚伪、龌龊的心脏,让他毙命于我情感世界。由此看来,一切违反道德的行为,直接会给社会和他人造成伤害,在某些方面,创伤也会悄然改变受害者的命运,不是在受伤中一蹶不振,就是擦干血迹,让自己更加强壮。

相比之下,那个小偷要比周如生渺小,微弱,小偷只让我看清了苏进的假爱,周如生却把我推到梦寐以求的人生舞台。一个人渣,一个善良的劲敌,他们都在我人生的道路上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是我自身存在一种迎合的劣根,还是被一种生命的平衡基因所左右?

王理强过来,递上一张房卡:“九楼,喜欢九这个数字。我就不上去了,有事打电话。”

“你呢?”

“噢,我在对面楼上开了一个房间,普通的。不是为了省钱,而是给驾驶员开的,他大概晚上到。”

“谢谢!你——”她想说,上去坐一会吧,可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去南楼休息一会,有事叫我。”

格格奇点头,目送王理强离开,望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你这样究竟是为了赚钱,还是因为别的?在男人的眼中,感情实在让女人琢磨不透。

格格奇走进房间,没有心思欣赏房间里的豪华,舒适,坐在松软的沙发上,许多陈年旧事涌上心头。她想着狱中的秦刚;想着秦政的小姨;想着王晓寒;想着天国里的安南山和张雪梅,最后想起了祝姣曼,泪水潸然落下。

忽然,手机响了,刘田园打来电话:“格格奇,我知道你会这样,可我必须向解释。”

“刘先生,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不必再说。”她把手机挂了。

手机再次响起,格格奇充耳不闻,过了一会,另一个手机响起,苏进说,已到南昌,格格奇犹豫片刻,说出自己的驻地。

半个小时后,房门轻轻叩响,苏进畏缩地站在门前,浑身上下散发出自惭形秽:“乌兰老总,请原谅,我这么冒昧地赶过来。”

“请进。”

格格奇示意苏进落在,从冰箱里取出矿泉水,苏进双手接过,低头看着水瓶上的品牌。

“苏进,我的名字改了,音律不便,严格的格,奇怪的奇,格格奇。以后,叫我格格奇,不要称呼别的。”

“格格奇,好听,也高贵。”

“苏进,这么急着来想必有要紧的事。”

“是,十万火急。在你没来之前,市委的领导听说赣都柠檬酸厂老板车祸遇难,预感到收购合同不能履行,决定把设备整体拍卖,厂区搞房地产开发。你知道全套设备才多少钱吗,六百万呀!估计还有压缩的空间。所以我就想,你干嘛要出几千万收购,出六百万把所有的设备卖下来,在九江建一个新厂岂不更划算。噢,你别误会,不是因为九江是我老家,而是因为九江是生产柠檬酸原料的必经之地,铁路,水路十分便利,这在资源上占据绝对优势。”

“你来,就是为了这?”

“是,你是的同学,若换了别人来,我绝对不会说的。”

“那,谢谢你,同学。”

“格格奇,我知道没资格说过去,可还是想告诉你,那天你走以后,我去了赣都,找到你家,邻居告诉你结婚了。后来,我去了柠檬酸厂,看见你坐在一个人摩托车后面,才知道彻底失去了你。”

“是吗?你找我?”她想说,找我就是解释,为什么躲着我。

“我对天发誓,找过你。后来,听同学说你嫁给了一个工人,再次去了赣都,站在你上下班的路上,看着你,真的有想死的意念。等我结婚以后才知道,失去你意味着什么。现在的妻子也是一名下岗工人,我当厂长的时候,她还给予应有的尊重,自从柠檬酸厂停产后,没有了工资,她去一家饭店打工,全家人靠着三百多元的收入艰难度日,她对我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甚至动辄辱骂。唉,每当那个时候,我就想起你,想起假如是你,即便一起饿死,你也不会骂我书呆子,废物……格格奇,人生没有后悔药,假如有,我愿意用一条腿换取。”

格格奇的心一下被打动:“你知道吗,我是和妈妈赌气才与那个人领结婚证的,去九江就想得到解救,只要你回心转意,那个还没有实质意义的证书随时可以丢弃。可是你却隔着虚掩的门避而不见。苏进,我让你来就是想问一声,我们感情在你那里究竟处在什么位置?我是那么爱你,把自己的伤疤挑开了给你看,那是基于对你的忠诚!挚爱!可你,一边在我伤疤上添血,一边想着离开我!如果说这一生谁对我的伤害最重,你——苏进当之无愧!你走吧,我们的过去可以画上句号了。”

苏进站起来,仿佛对自己说:“那时,我不懂感情,现在懂了却永远失去了。我也知道,你已不是曾经我爱过的乌兰歌革旗,而是一位财大气粗的富豪,刚才的话你别介意,对与错都没有意义。”

格格奇心里骂着,混蛋!还说现在懂了,我看你永远不懂!你对我那样,我却愿意见你,而且还愿意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你却说我不是过去的我!好吧,你走吧。

彭萍萍打来电话,声音急迫:“乌兰主任,你的车间着火了,伤了很多人,安夫人让你立刻到厂里来!”

消防车的嘶鸣声淹没了彭萍萍的声音,格格奇毫不犹豫冲出房间,走着,拨打王理强手机:“理强,我必须立即回去,车间着火了。”

不等王理强回应,格格奇快速来到服务台,把房卡递上:“退房。”

服务员说,要收半价,格格奇低头,徘徊与服务台前。不一会,王理强赶到,脸上隐藏着幸灾乐祸:“我问了,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这是老天对郭连成的惩罚,关你什么事。”

“我是车间主任,怎么不关我事。”

服务员把填好的单子推过来,请签字,王理强说,“不退,继续住。”

格格奇瞪他一眼,转身便走。王理强追上,“好,退,退还不行吗?真是的,柠檬酸厂对你那样,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我就不一样,别说着火,整个厂炸了也不解心头之恨。”

“王理强,过去我鄙视你,现在仍然!不,更加!这一刻忽然明白了,钱不等于事业,事业不等于无情!滚开,别拦我!”

“哎呀,我就是在你面前发个牢骚,还真生气了。好,我错了!刚才的话,都说郭连成一个人的。哎呀,别生气了,祖奶奶!”

格格奇这才止步,用眼光示意他快去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