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2 / 2)

赣江从这里流过 聿苏 3040 字 2021-07-08

这时,身后传来部长们的嚷叫,“为何不让我们参加?”

“你们当评委,这是汤总的意思。”

吴敬仁身边站起一人,声音一出,才发现汤文政不知何时坐到他身边。

“我也是评委,怎么啦,不乐意?”

“乐意,当然乐意!”

汤文政刚坐下,包名远说,“闻部长,你这规定分明有私心,我们这些副总怎么能和你们管理部的人比唱歌,那汤总说奖品分量很重,不如我们商量着,奖品你们一半,我们副总一半得了。”

汤文政说,“老包,你这个破驴嗓子跟谁比也是亚军,我先声明,这个奖品谁都可以得,唯独你不能,他们投你的票,我一票给否决!开始吧。”

闻蓝宣布:“请副总们先唱。”

几位副总早已按捺不住,有的想上,汤文政说:“敬仁,你先上。”

“我不会,从来不唱,弃权。”

“不行!”汤文政不悦。

包名远恍然地:“这样,汤总,我先唱,抛砖引玉,让敬仁最后上。”

汤文政不语,包名远登台,闻蓝问什么歌,他报了歌名,闻蓝重复一遍,音乐响起,是一首流行的歌曲。

吴敬仁听了几句,感觉浑身麻躁,为了隔绝声音,强迫自己想别的事情,最先想起耿兰新,想起她的优美深情的歌声,然后想起张雪梅,想着她唱的江西民歌,想着,泪水落在心头。音乐再起,引诱出童年记忆中一首歌曲,那是妈妈把他抱在怀里唱的……

在黑夜里梦想着光

心中覆盖悲伤

在悲伤里忍受孤独

空守一丝温暖

我的泪水是无底深海

对你的爱已无言

相信无尽的力量

那是真爱永在

我的信仰是无底深海

澎湃着心中火焰

燃烧无尽的力量

那是忠诚永在

温暖若侈在你心里

愿用一生祝愿

生命只为一个信仰

无论谁能听见……

幼时,这首歌的旋律渗入骨髓。童年,妈妈还经常唱,有时候,他见面妈妈唱这首歌时,脸上流动泪水。他不懂,妈妈为什么只唱这一首歌,更不懂,唱歌为何掉眼泪。长大以后,他问妈妈,妈妈说,“坐牢的时候,想过死,可没死成,看守所为了阻止我再次自杀,把一位留学苏联的女专家与我关在一室。一天深夜,我悄然准备自杀工具,女专家不动声色地说,不要以为有枪炮、硝烟、流血、牺牲才是战争,人的一生就是一场战争!你是军人,怎么可以背叛生命!接着,女专家轻声唱着这首歌……”

此刻,在心里吟唱这首歌,豁然看见张雪梅与他分别时的样子;看见她孤身一人,一步一步登上冥岗山;看见她伫立山头,从背后伸来一双手;看见她静静的躺在花丛中……

他低下头,让泪水落下。

抬起头时,仿佛听见妈妈又在唱着这首永远唱不完的歌。瞬间,他懂了,这首歌是命中注定,注定梦中的光覆盖悲伤;注定对妻子无言爱永在;注定心中的火焰燃烧着忠诚;注定信念在无底的海澎湃!

有人捅了他一下,幽暗的光线中传来汤文政的声音,“敬仁,不可以驳我的面子!”

心里响着张雪梅的声音,老公,我和你一起唱!

吴敬仁站起来,只听闻蓝报幕,“下面有吴总演唱!大家欢迎。”他踏着稀落掌声来到聚光灯下。

“吴总,唱什么歌?”

“神圣的战争。”

闻蓝报出歌名,后台传出,“没有这首歌,请换一首。”吴敬仁不等闻蓝说话,说,“不用伴奏,清唱。”

“下面有吴总清唱——神圣的战争。”

吴敬仁迟疑几秒钟,内心激情澎湃,仿佛对张雪梅一个人唱,用浑厚的低音,让心中的海从喉咙喷出,回荡在整个音乐厅。唱完,张雪梅在他心里哭泣,尽管意识到该下去,可浑身没一丝力量,仿佛灵魂被张雪梅拥抱着,让他不能移步。

几秒钟过后,掌声爆起。汤文政走上台,示意开灯。歌厅顿时灯火辉煌,吴敬仁这才恢复过来,刚要动身被汤文政拦住。

“你们什么感觉?”汤文政轻声问。

“好!”

“唱的好!”

台下一阵回应。

汤文政稍作停顿:“我看,比赛到此吧。你们除了说好,还能说点别的吗?没有,就知道没有,有了就不是你们!想一下副总们唱的歌,情呀、爱呀、想呀、念呀!都是什么玩意!我听着都害臊!一个个如醉如痴!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敬仁一天工作十六个小数,而你们这些副总一个星期也干不了十六小数。这是为啥,因为敬仁把工作当战争,而你们把工作当享乐!闻蓝,把奖品拿过来。”

闻蓝手捧一个金光闪烁的盒子走到汤文政面前,汤文政就着她的手打开,亮起一块手表,说,“知道价值吗?”

“五千?”

“一万吧?”

汤文政大声说:“五万!也许你们会问,为何要这么重奖吴总?我可以告诉你们,就因为他每天只睡三四个多小时!他腾出的睡眠比金子还珍贵!所以,我代表董事会送他一块金表。伙计们呀,我们集团即将迎来一个崭新的时代,而这个时代不是靠有多少资金才能辉煌,而是要靠如敬仁唱的那首歌——神圣的战争!听管理部的人说,吴总一个多月没走出大楼,更不愿意踏进十楼,我听了心里很难受,所以才把你们叫来,目的是给大家提个醒,不能在醉生梦死混日子了!不然,集团的发展不容,时代也不容!”

汤文政说完,转身离开。

歌厅一片嘘咦,议论声持续蔓延。吴敬仁尴尬地无地自容,莫名的愤怒,真切的羞辱在心里横冲直闯,他慢慢转身,不顾闻蓝阻拦,大步走向歌厅门,心里唱着“神圣的战争”,从步行梯一直往下直到一楼,走出集团大楼,顺着路边快步走向郊外。

心中的歌停下,脑子里闪出耿兰新锐利的眼睛,声音穿透思维,在耳边回响,敬仁,你这个书呆子,这个汤文政把你当成傻子戏弄,你为了清源生化使用新设备使用过程中支付的损失,竟然白白送给他们一台全自动化设备。你呀,你是一个十足的傻瓜!

是,我是傻瓜!回去,立刻回去!

吴敬仁走出市区不想回头,继续前行,忽然,一辆轿车停下,左央从车窗探出脸来,“敬仁,上车。”

“谢谢,不用,我想走一会。”

“上来,我有话对你说。”

吴敬仁上车,左央启动车,说,“这点戏弄算什么?你就受不了啦。”

吴敬仁脱口而出:“没什么,一时的愤怒而已。”

“他的这点伎俩,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你把图纸绘出来,他兴奋地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给我打电话时声音都变了,听了几声才听出是他。先说,要大张旗鼓奖励你,让我想一个方案。没过几分钟电话又来,口气也变了,说,还是不能奖励,担心你意识到图纸的价值,私下转让,甚至人才两空。过了一会,再次打电话,说搞一个活动,既奖励你又让你不知道为何。我说,那样高层会妒忌的。他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别看这些副总一个像哈巴狗,一不小心就变成一匹狼,说不定哪一天暗中唆使吴敬仁吃里扒外,合伙转让技术。对技术人员,只能关在笼子里养,不能放在阳台上见太阳!”

“噢,原来是这样。左央,我不干了,明天回赣都。”

左央停下车,侧目看着他:“看着你在台上的样子,就知道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敬仁,咱们都是搞技术的,应该知道一项设备试验成本意味着什么?清源生化是私营企业,目前充其量刚过了生存线,没有足够的实力从事设备试验,你怎么能为了别人的心术做出错误的决定。留下来吧,我和你并肩打赢这场战争!知道吗,你的歌声让我热血沸腾,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人生!来,战友!”

左央伸出手,吴敬仁见她热泪盈眶,伸出右手,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