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过师长,也给政委写了信,师长说没人想处理她,关键是不能无底线地迁就,这样对她没好处。我们的态度已经很清楚,是她不珍惜。”
刘田园黯然落泪,说,“这样——我给她写封信,就说,是我主动骚扰了她,调戏了她,当时她做出强烈的拒绝,这才惊动周围的观众。”
彭营长瞪起眼睛,眼里喷出怒火:“老刘!我都被你弄糊涂了。”
刘田园噼里啪啦扇着自己的耳光,吼叫:“我说实话,是我对她非礼,还被她打了几个耳光。走吧,你走吧!永远不要再见我!”
彭营长挥动拳头,两拳把刘田园打翻在地,不论辈分骂着脏话,摔门而去。回到营部,他叫来女兵连指导员,把刘田园违纪的“真实情况”告之,然后,以命令的口吻说,“祝姣曼是无辜的,但她不是没有错,错就错在不该包庇,袒护犯了严重错误的领导。你回去把刘田园这个混蛋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她,再执迷不悟,不要上级处理,老子就处理了!去,完不成任务,老子连你一起处理。”
女指导员唯唯诺诺,领命而去。
祝姣曼还没听完指导员的话,哭着申辩:“不!不是这样的!他怎么可能这么说。指导员,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做啊!”
指导员发火:“糊涂!难道教导员会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你知道事情的严重行吗?教导员因此会脱下军装!若真的没有,以他的人格砍了头也不会承认!他都认了,你还死心眼儿袒护。文书,把我刚才说的教导员原话记下。”
祝姣曼哭喊:“我要见刘教导员,不然,死都不会瞑目。”
“不可以!”
“那好吧!坐牢,砍头,随便你!”说完,祝姣曼冲出连部。
指导员乱了方寸,知道自己无权满足祝姣曼的要求,更清楚彭营长的脾气,完不成任务,等于受到一次无字的处分。连部文书献计,“我们是搞通信的,不能见面那就让他们通话。”
指导员思忖片刻,说,“用备用线,我亲自接线。你带一部电话,悄悄送到教导员寝室,若是有人问,就说查线。噢,先去把祝姣曼叫到档案室,用那里的电话。记住,你不许听,一个字都不许听。”
“是。”
文书离开,指导员直奔总机房,坐在备用接线机前,等着接线。
二十分钟后,接线牌脱落,指导员说:“教导员,我是江霞,我以人格担保,没有任何人监听您的通话。”
“不,我希望有一个人监听。”
“我不能!让你们通话,本身就违反了纪律,不能错上加错。请吧。”江霞放下耳机。
关于那次两位受害人通话的内容,部队无人知晓,祝娇曼也从未对任何人说起。
几天后,师政治部对刘田园的处理决定下来。
“刘田园同志利用职务,违反部队纪律,擅自出入地方娱乐场所,作风,影响极坏;经师党委研究决定,给予降职处分,由正营职降为连职,具体职务另行安排。”
这是能看见的处分,看不见的是,刘田园已被列上转业的名册。
一个作风的军人,不可能被安排实职。半个月后,刘田园离开通信营,下派到一个步兵团,在政治处任新闻报道干事。祸不单行,三个月后与当军医的妻子离婚。
团政治处所有人都知道,刘田园这个干事什么也不用干,只等脱军装转业。刘田园也是这么想,可他天性越挫越,无事可做的日子开始写作。写什么呢,写自己的委屈?不可,那样不但不能发表,很可能会招来麻烦。想了几天,决定写下放在陕北那几年的生活。因为无需创作,想写的,能写的东西太多,落笔一发不可收,洋洋洒洒写了三万字,然后,不报任何希望地寄给省内一家大型文学刊物。一个月后,杂志社寄来一封信,他以为是退稿信,打开一看,一下从床上滚到地上。
“尊敬的刘田园同志,您的中篇小说《那年那月那山》已被我刊录用。”
他跪在地上,仰面呼喊:“刘田园!是我吗?我又活了!我活了啊!祝姣曼——傻孩子,我对你说过的,我的命是菩提树,砍了头,只要根还在泥土中就不会死!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这不,我活了,活得一树葱茏!”
接着,他构思一篇军事题材的小说,想投给解放军文艺,构思好故事情节,瞬间,心花怒放,若是再发表,哈哈……陷害我的人,看看吧,我刘田园不止一条命。
刘田园趁着激情,以部队拉练为题材,用半个月写下五万字的中篇小说,《铁流风雪太行山》。稿子寄出,很快得到回应,编辑要求对“惨烈的场面做适当的调整。”
不久,这篇“力作”在解放军文艺发表,接着,数篇评论在解放军报,战友报出现,刘田园的名字在部队文艺界如日中天。就在刘田园准备写一部长篇作品时,军政治部条令下来,让他逃脱转业的厄运。
刘田园在军政治部职务是“文化处,创作员。”
他对这个职务很满意,怀着一颗火热感恩的心投入文学创作。一年内,连续发表三篇中篇小说,辉煌的业绩几乎让他忘却曾经有过的冤屈。第二年,军政治部举办一个“文学创作训练班”。
军部政委指明要刘田园负责。训练班里有一名来自他的老部队,通讯营的女兵,勾起他深埋在心底的牵挂。一次,刘田园看了女乒的习作,利用讲习的机会打听祝姣曼的情况。女乒说,“教导员,你走后,祝姣曼就不喂猪了,调到了话务排。从那以后像变了一个人,整天不说话,接线的时候说话也冷冰冰的,好几次惹得首长发火,说,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当接线员。江霞指导员升为教导员,卢文静排长升为指导员。我们以为这下祝姣曼倒大霉了,可也没见卢指导员为难她,有时候,还单独与祝姣曼谈心,带她上街什么的。”
刘田园长舒一口气:“这就放心了。”
半年的训练班结束,竟然有五位学员在地方刊物上发表作品,刘田园因此受到军区政治部嘉奖,同时被提升为“文化处副处长”。翌年,军首长指示,为了激发部队战士热爱文化,培养更多的文学爱好者,文化处要定期办文学创作训练班。刘田园再次挂刷,举办第二届文学创作训练班。
一天,彭营长突然找来,刘田园大叫一声:“彭名臣!”
两位老战友双手紧握,久久不分。
“老彭,你还在通信营吗?”
“这不,刚离开就想着来看你。”
“噢,终于高升了。”
“唉,无所谓,到一个高炮团任参谋长。你说咋整的,你犯了这么大的事,还是跑在我前面,真没地方说理。”
刘田园迫不及待地:“先不说这个,你离开,那丫头怎么样了?”
彭名臣手点着刘田园:“贼心还没死。”
“回答我。”
“唉,没希望了,她错过两年的大好时光,如今部队不从战士中提干,何况她实在扶不上墙,有时候想,可是你的原因,让她精神受刺激了?”
“老彭啊!我和她之间真的没什么,若是拉了手,我都不是人养的!”
彭名臣嘴上的香烟掉在鞋口上,愣愣地看着刘田园,直到脚腕被烧痛,才跳了起来,打灭了袜子上的火,拎着皮棉鞋,摇着头:“啥意思?”
“你这个猪脑子,还有啥意思,不是为了保她吗!这个卢文静,害我没什么,千不该,万不该把祝姣曼害了。老子有时候真想找到她,扇这个婊子养的几个耳光。哼,等着吧,她就是到了天涯海角,老子也不会放过。”
彭名臣好像没听见,不停地眨眼。
刘田园说:“赶紧把鞋穿上。想什么呢?”
彭名臣弯腰穿鞋,咂嘴说:“老刘,现在什么情况?”
“兮,一没通过话,二没写过信,唯一不该的是经常为她祈祷,希望她能有发展。”
“不是,我问的是个人问题。”
刘田园玩笑的口吻:“我这么帅,这个年龄,写了那么多惊世之作,有谁会把我列入单身行列。”
彭名臣后退几步,说:“唉,不如那个算了。”
“那个?”
“装个球!那丫头真不错,等她退伍,你把她那个算了。你不常说吗,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你看,你从正营一下跌倒连级,从连级一下窜到团级,若是再娶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媳妇,他妈的全世界的福都被你占了,你说这咋整。”
“假如这是前世的缘分,我当然不会拒绝。”
“你这个混蛋,我始终不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