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2 / 2)

赣江从这里流过 聿苏 3165 字 2021-07-08

“这种事情不能长久,太久了会让组织上发现的,以后权当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许银花想着医生这几日总朝自己的邻居家跑,立刻明白他的心思,于是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这下我可知道了,吃屎的狗总喜欢热的。”

那以后的几年内,时常会有不三不四的男人想找她揩油,她呢,来者不拒,每认识一个新人就在心里骂着所长,狗日的,你会找,老娘也会。

随着身体渐渐发胖,没有了新朋,连老友也渐渐变成陌路,但日子还是一天天朝前过着,许银花慢慢感觉天底下的男人都绝迹了,能在一起聊天解闷的都是同样命运的女人。

女人聚在一起,回顾青春,畅想来世。

一次,许银花听一位邻居说与所长私通了三年。过些日子,另一位姐妹又说医生是如何看病的,许银花气得吐血。可是,当她从第三个女人那里听到,所长床上功夫如何了得,再也气不起来,心里想着,所长也好,医生也罢,还不如祝百宅。男人,什么男人,还不是穿衣服的畜生!狗若是会说人话,保许比男人可女人喜欢。

祝百宅去世后留下一笔积蓄,加上她的工资,许银花的生活只剩下吃喝,因此身体越来越胖。

到了八十年代末,部队大裁军,她所在的军区干休所被降格,交由军分区管理,人员的编制一下减去了三分之二。一夜之间,许银花除了领到一笔安置费,别的什么也没有,唯一让她心安的是现在的住房可以住。另外,军分区负责给她们这些荣誉军人家属在社会上安排工作,大多数的家属都得到安置,像许银花这样肥胖的女人,没有任何单位愿意接收。军分区的领导技穷,只好把空闲下来的食堂让她承包。

许银花进了小楼,坐在楼梯上哀叹:“老天爷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都胖成这样,还让开食堂。”

许银花的胖,有人不嫌,她的搭档,那位瘦女人李春香。

李春香的丈夫也是荣誉军人,虽然还活着,可是男人的重要部件却被炮弹炸毁,致使她不能过夫妻生活,两位可怜的女人入主小楼,同居一室。

一天夜间突降大雨,电闪雷鸣,李春香吓得直叫,抱着头钻进许银花被窝。许银花因为太胖,夜里睡觉从不穿衣服,突然间,一个热乎乎的紧紧贴在她身上,竟有了莫名的感觉,她试探性地把胳膊搭在瘦弱的李春香腰间,似乎有了配合,胳膊下的身子往她怀里移动。许银花的胆子大了起来,把怀中的李春香当所长受用。

雨停了,两人为自己的行为吓出一身冷汗。

许银花说:“咱俩是不是造孽?这下可好,谁也不用骂了,自己连猪狗都不如了。”

“你在别人眼里是个女人,可在我眼里却是个汉子,这身的肉,我看了就想到日本的相扑。咱们已经遭了这么的罪,何苦自己给自己过不去呢,怎么着还不都是一条命吗?活着一张皮,死了一个鬼,谁又比谁差到哪里去?还管它什么男女,只要有感觉就好。”

许银花听着,觉得有理,从此两人睡到一张床上。

许银花第一眼看见王晓寒,心顿然狂跳起来,到了夜里,拉灭灯,抱过李春香压在身下,脑子里想象着王晓寒的身影。

李春香被压得透不过气,开了灯,不解地问:“你今天怎么了?不是说不行吗?我说行的,你还不相信,这下知道了吧。”

许银花双手捂着头:“别说话,天哪,这是怎么啦,魔鬼缠身似的。”

第二天早晨,许银花怀里像揣了一只幼兔,时不时地怦然跳动,对着镜子傻笑。

一大早,她拽着肥胖的身子去买鱼,回来后煮熟,用镊子拔刺,李春香看着,问,“给谁弄的?”

“客人呗。”

李春香醋意大发,说,“从今天起,我回家住。”

许银花没好气,“随便。”

李春香赌气,搬了出去。

王晓寒喝了鱼汤,这让许银花心花怒放,情不自禁把自己过去说与王晓寒听。只是,把男女之间的事统统隐去,说自己像一位囚犯,稀里糊涂地坐了二十多年牢。

许银花在女儿入狱后,才把隐去的事说出来,以博取王晓寒的同情,帮她救女儿出狱。

许银花的话太多,只要王晓寒应和一句,马上会引来更多的话。许银花正在说话,胡若雯打来电话,说张雪梅昨夜没回家,现在还是联系不上。王晓寒说,是不是回娘家了。胡若雯说,没有,她爸妈连电话也没接到。

许银花见王晓寒沉默,不得不离开。

王晓寒给郭连成打电话:“老郭,你觉得雪梅会去哪里?”

“安夫人,我说不好,只是心里感到惶恐,你看,是否报案?”

“失踪人员要等二十四小时后公安局才可以立案,我们当务之急是寻找,所有的宾馆,大小旅社一个不放过。”

“是,我马上安排人,两个小时内向您汇报。”

王晓寒再给胡若雯电话,胡若雯声音好像变了一个人,说,“我带一些人去安先生遇难的地方。”

“若雯,去那里做什么?”

“我要下去看一下,回来再说吧!”

王晓寒惊叫:“怎么可能!下谷底太危险了,你马上回来,到军区干休所来。”

“不!我一定要下去!”

“若雯呀,听我的!谷底要下的,可不是你!万一在那里发生不测,你下去只能破坏现场,你回来,我请专业人士下去。”

胡若雯刚毅的声音崩溃,喷出一声哭泣:“好吧,我不下去,只站在崖边看一下。”

“那也不可以!回来,我需要你!说实话,我不相信谁敢这么嚣张!不,绝不相信!”

话音刚落,门轻轻推开,许银花蹑手蹑脚进门,看着王晓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咳嗽一声,晃了晃手里的暖瓶,“给你送水,刚烧的。”

王晓寒接过水瓶,迎着窗口涌进的阳光,把水瓶放在窗前长条桌上,看着桂花树沉思。

过了片刻,没感到地板动,忍着不耐烦头也不回地:“大娘,有事啊?”

“没事,就觉得你听了我说这么多,一句话不说,可是觉得我这人太低贱了,挺讨厌的,是吧?”

王晓寒调整一下情绪,转身说:“大娘,说实在的,听了你的过去,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细想起来,你为一个时代付出了人生的全部。每一个新时代都会有人做出牺牲,有的付出生命,有人失去肢体,而你奉献的是青春。你用自己一生,分担一位共和国功臣的不幸,因此,你也是伟大的。”

许银花忽而笑道:“好妹子,你可真会说,我还伟大呢!除了身体伟大还有啥?”说着,走上前来心疼的口吻,“我看得出,你住我这里是为了等一个人,这个人,你对他十二分用心,可他对你只是三心二意。”

王晓寒脑子里跳出吴敬仁,忍着气恼:“大娘,你误会了。”

许银花撇嘴:“那个人长得像个书生,其实只不过是一条白眼狼!他有什么?无非是小你一点而已,论长相,他十个也抵不上你一个脚后跟,可你却对他如此地痴心。”

“你……说什么呢!你知道那个男的是谁?他是小张的爱人。”

许银花固执地:“管他谁呢,都瞒不过我眼睛,今儿一大早,我见他在大门口附近转来转去,那是干什么?不会是想到我这里来吃饭吧?”

“他来过!”

许银花故作生气的拍了一下王晓寒的肩:“我若说谎,活不到下午!”

王晓寒躲开,退到窗前想让许银花离开好给吴敬仁打电话,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正在犹豫之间,忽见周如生与一位长相出色的女子同骑一辆摩托车从宅院群中驶出,不禁喊着:“大娘,快过来。”

地板颤动,许银花快步过来,前胸紧贴王晓寒后背,脸几乎贴在王晓寒耳朵,伸头往窗外看,顿时,身子一颤,双手粗暴地把王晓寒推开,双肩耸颤,一口气堵在喉头,一掌拍在桌面上,怒骂:“这个死妮子——怎么与这个恶鬼在一起!”

王晓寒惊愕地看着许银花,眼里释放出,你认识她?

许银花跺着地板,整个房间地震一般:“她是我闺女,我闺女呀!他们……到我这里干什么!”说着,浑身哆嗦着往外走。

王晓寒楞了一下,急忙跟出,在楼道口拦住许银花:“大娘,你别激动,究竟怎么回事?你说一下,我帮你出出主意。”

许银花举起双臂,吼叫:“我不要什么主意,就是把她撕成八半,也不允许她与这个姓周的恶狼在一起!”

许银花喊叫着下楼,王晓寒见李春香从楼下上来,说,“李婶,劝一下许大娘,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说。”

李春香仿佛没听见,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气急败坏的许银花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