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生化大部分职工在郭连成怂恿下酝酿驱逐王晓寒时,周如生给市经贸委主任张颂打电话,说“公司召开董事会,王晓寒做出让步,把董事长的职位让给了张雪梅,可她仍然不满意,发动工人驱赶王晓寒。”
张颂连声地“呀呀——没道理呀,一点道理都没有!人家已经做出巨大的让步还想怎么样?以前认为是你老周有想法,没想到张总也是一个有想法的人。”
“领导,天大的冤枉,我始终没想法!开始与安夫人过不去,那是因为郭连成有想法,我那样做只是权宜之计,顺着众人的心思把郭连成的想法破了;为了尽快恢复生产,我受了多少委屈,说都没地方说去。”
“张总已经是董事长了,连刘书记都没说什么,你让我能说什么。老周,还是那句话,清源生化就是一个野生植物,一切全凭天命。”
“照这么说,她可以不认老板,那我也可以不认董事长了?”
“呵呵,我可没说。”
“好吧,我要行动!”周如生挂了电话,把安控部长陈山松叫来,命令的口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该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带上你的人,保护安夫人!”
陈山松,退伍军人,三十六岁,身材高大魁梧,长脸,大眼睛,鼻子略显扁平,薄嘴唇,性格耿直,为人仗义;爱酒、尚武、夸夸其谈,没事总爱把一知半解的事当独到见解显摆。柠檬酸厂改制前,他在压榨车间当班组长,经常与朱斌发生争执,每次都是朱斌让步。
用朱斌的话说,“对待他实在没得办法,这个人只有脾气没有文化,不让步还能怎么样。从他身上,我悟出一句俗话的真谛,秀才见了兵有理说不清。”
安南山买断柠檬酸厂,周如生摇身一变当了总经理,恰巧老保卫科长患病,周如生向安南山建议,把保卫科改称安控部,扩充人员,建章立制,提拔陈松山为安控部长。因此,陈山松一向对周如生惟命是从。
周如生下达命令后见陈山松坐下来抽烟,忍着不满:“怎么,英雄气短了?”
陈山松低下头,说,“周总,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可安控部总共就七八个人,如何对付全厂职工?再说,张总现在是名正言顺的董事长,连你都被免职了,何况我一个部门负责人。”
一阵懊悔乱刺一般扎在周如生心上,安南山遇难后,周建劝他把柠檬酸厂的保卫工作委托给公安局下属的保安公司,周如生没同意,理由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叔,这个时候不让李立威进来待到何时?”周建说。
保安公司的总经理李立威是周建的警校同学,两年前在市公安局刑警队任副队长,因在办理一桩人命案时对嫌疑人逼供,致使嫌疑人撞墙身亡,获刑二年零六个月,缓刑三年。事发后,在诸多警校同学的周旋下,创办“泰安保安公司”,挂靠在市公安局名下。
“泰安保安公司”成立伊始,周建多次与周如生商量,想让李立威接管清源生化的安保工作。周如生也向安南山建议,安南山什么也没说,只是漠然摇头。
周建急了,说:“这不是帮同学的事,而是决定你在清源生化的命运,你不要相信公司任何一个人,这事不能再拖。”
周如生说:“陈山松是我的心腹,越是非常时期越不能自残手足。”
周建不悦,起身离开,到了门前背对周如生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现在真心为你卖命的人只有我!”
想到这些,周如生越发体会出侄子的话有道理,暗下决心,现在到了最后的时刻,再不让李立威进来,恐怕没有机会了。
他冷冷地看着陈山松:“你的前途在我手上,不要想指望任何人。上次我说过的,等事态平息后让你当工会主席,看你这个样子,不想当了?”
陈山松站起:“你自己什么结果还不知道,别给我扔空帽子!我说句心里说,不让安夫人进厂,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
“可现在要你立功赎罪,怎么又不愿意了呢?”
“周总,你把我当三岁孩子?谁不知道张总的为人,她为何要这么做,连厂内地缝里的蚂蚁都知道,你就别哄我了。这么说吧,职工怎么闹,我都保持中立,有一点保证做到,谁都不能动安夫人一个指头。”
话音刚落,陈山松手机响起,一位保安汇报,“孟莲打安夫人……”
陈山松大叫一声,“动手!妈的,你们是死人啊!”喊叫着,急吼吼离去。
周如生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是该动手了!”接着,拨通李立威手机,用胜败在此一举的口气说:“立威,情况非常危急,该是你出手的时候了。”
“周叔,不要急,什么情况?”
“张雪梅要免我职务,王晓寒不同意,这个原形毕露的女人竟然驱赶王晓寒,假如王晓寒离开,叔的处境更加槽糕!”
“哎呀!不是我说你,怎么弄成这样!你不要急,说怎么办吧?”
“刚才,有人打了王晓寒,若是再不采取断然手段,张雪梅就会全面接管柠檬酸厂,到那时说什么都晚了。我的意思,目前我还是总经理,在如此危急的时候有权把柠檬酸厂的保安工作委托给你们。”
“我想一下,想一下……这样,你马上打110报案,我立刻向分局的领导请示,配合他们出警救人。”
“立威,小动作没用!我的意思是,他们动手打一位外地老板,可否抓几位人,杀杀张雪梅的锐气?不然,再这么闹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我刚才请示市领导,他说,清源生化是野生的,生死全凭天命。此刻,好在老天给我留一线机会,让我有理由借力,若是能平息这件事,张雪梅这个董事长没人会承认,她连最大的股东都不认,我凭什么要承认她是董事长!”
“这样,要抓就抓张雪梅,就算不能拘留,让派出所传唤她也不违法。动手打王晓寒的人是谁?”
“一个女工,抓她没意思,要抓就抓幕后指挥者郭连成。你给派出所说,即使不能拘留他,至少要关他一天,这样,趁王晓寒在气头上,我与你签个合同,让你的人进厂想必她不会说什么。”
“好!就这么干。”
当警车高音喇叭呼喊张雪梅,郭连成等人名字时,周如生站在办公室窗前,干裂已久的心,仿佛沐浴在春雨中,泪水夺眶而出,透过泪光,看见王晓寒走出大门,对警察说了一些话,警车陆续离开,他急忙拨通李立威的手机,问怎么走了?李立威说,情况不像你的那样,王晓寒不承认有人施暴,反把治安大队的队长质问一番。
他还想说话,手机挂上了,听着手机盲音,周如生自言自语说,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按说,有张雪梅鼎力支持,她该对我下手的,为何不?就因为一纸承诺?不可能的。我提出那个要求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自己找个台阶下而已,她怎么甘愿与张雪梅翻脸也要信守承诺?
这时,祝姣曼打来打电话,告诉他,张雪梅要开中层干部会,问自己要不要参加。周如生心里骂道,又是一个猪脑子,嘴上说:“她的会,你参加做什么?”
“不是,我担心,她趁王晓寒离开,强行免你的职务,去了就是想听一下。”
“噢,免我的职,不会的,你放心,我手上有王晓寒的承诺,除了王晓寒,谁也休想动我。”他嘴上说着,心里噗噗跳个不停,这个张雪梅什么事都做得出,她要一意孤行我该怎么办?难道说就这么前功尽弃?不可能!你实在逼得我走投无路,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这时,有人笃笃敲门,周如生以为是彭萍萍来通知开会,开了门,却是秦西同,心里一下涨满怨气,眼里放射出你可真会找时间,这个时候来。
秦西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满脸的焦虑涮涮落下,说,“听几位兄弟说你这里出事了,不放心过来看看。”
“是有事,可不关我一毛钱的事,是张雪梅要赶王晓寒走,还动了手。”
秦西同撇嘴:“周总拿我当外人了,我的几个兄弟被保安公司的李总叫来帮忙,砸了两辆警车,好给警察弄个抓人的由头,说好的,来二十个人,每人五千元。这十万元不会是保安公司出吧?”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周如生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