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银花说:“不是赶你……你,像什么样?开始不是坐在椅上的吗?啥时坐过来的,我一点也不知道。幸好是自己孩子看见,若是被别人看见不笑掉大牙才怪。滚吧,以后不许到我家来。”
“好——不来。”声音好像从心里扯出,接着,“唉”了一声,缓慢离开。
祝姣曼望着吴华出门,走到方桌前坐下,忍不住:“妈,我觉得挺好的,真的。”
许银花不语,掀开锅盖下面,用筷子抄着说:“什么话,你爸就在西面躺着,你说这种话也不怕他伤心。妈都是黄土埋到胸口的人了,你爸活着时没看我一天好脸,死了,我没有眼泪,至少不该辱没了他的名声。活着为你,死了再找你爹算账。”
祝姣曼接过面,吃了一口:“什么乱七八糟的。”
“怎么?咸了,还是淡了?”
“我说你的话。哎,妈,下午安夫人回来了没?”
“回了,先是去看了雪梅,走前来看你,我要把你喊醒,她不让。”
“就她一个人来吗?”
“好像还有,只是都没下车。唉,这个孩子呀,真让人心疼。噢,她说了,明天工厂点火,让你准时上班。”
母女正说着,院门发出响声,许银花喊:“你怎么还没走?”
没有回声,许银花惊觉地开门,接着,身子往后一闪,惊呼:“田园呀,怎么不出声?快进来,正好吃点热乎的。”
室内的灯光照在刘田园铁青的脸上,祝姣曼手中的筷子落在地上,慢慢站起,懵懂地:“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许银花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啦?啊,快说。”
刘田园不动,直视祝姣曼说,“妈,你回避一下,我有话对姣曼说?”
许银花回头看着女儿,再看女婿,似乎明白了,说,“是不是那个姓周的给你说了什么?你,你可不能犯浑啊!你说,你们说,我听。”
“妈,你若不离开,我这就回去。”
祝姣曼走过来对妈妈说,“放心吧,你的女婿是什么人,怎么可能犯浑呢。”
许银花不得不离开,到了院内,说,“田园啊,你可是我娘俩的天,可不能让阴风鬼火把我的女儿烧着。”
祝姣曼知道会有一番争吵,从刘田园身边挤过出来送妈妈,安慰说,“没事的,真正的夫妻雷打不散,一点小事算啥。回吧,安心睡觉,明天保证还你一个笑逐颜开的女婿。”
送走了妈妈,祝姣曼关了院门,猜着是谁通风报信,还能是谁,我拿了周如生的股金,他当然要拿我的婚姻了。
她见刘田园仍然站在门前,从背后慢慢推着:“进来吧,相公。”
刘田园身子一扭:“不进,还是到空荡荡的房间说。”
祝姣曼心里一沉,谁告诉他我把房间里的东西都烧了?不可能是周如生,他不知道我烧家具的事。噢,是她——许颜芹!呵,这么快就对我下手了。
祝姣曼后退几步,抱臂款步于院内,自言自语:“来者不善呀,问吧,有问必答。”
“这几天都做了些什么?”
“多了,你指哪个方面?”
“听口气,你是做好准备的,想怎么样但说不妨。”
祝姣曼不语,想证实自己的猜测,说,“我可以说的,但你要告诉我,什么人向你说了什么事?否则,我们之间没有话说。”
刘田园鼻子喷出“哼”,一脚踢开半掩的门,进了堂屋站在方桌前,双手按着桌沿,低着头,一串串泪珠落在桌面上。
祝姣曼看着,猛地扑过去从身后搂着刘田园的腰,伤心地哀求:“田园啊,我的确遇到麻烦了,你是我唯一的依靠啊!上午,就因为一个人撑不下去才想的,幸亏妈妈及时赶到,否则,这会你见到了只是一具面目焦糊的尸体。”
刘田园好像对一具尸体,有气无力地说,“我见过那个人,不相信你会爱上,可是,为什么会走到一起?难道是为了金钱?我虽然不是大款,每月的工资,每笔稿费都如数交给你。家有多少钱我不知道,从来没问过,粗略算一下也不少于三十万。这个数字不大,但在赣都普通人的家里也是天文数字,你到底想要多少?难道在你身上恰恰印证了一句俗话,钱越多心越贪!”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是稀里糊涂卷进他们之间的争斗,然后稀里糊涂被人利用,稀里糊涂越陷越深……此刻,我都看不清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刘田园猛地转身,用力推开祝姣曼,吼着:“这么说,你嫁给我也是稀里糊涂?我们的婚姻、感情、十几年的夫妻生活也是稀里糊涂!”
祝姣曼看着丈夫的眼睛好像即将爆炸,脸上肌肉不停颤抖,恨不得一把掏出心来证明,可是丈夫的表情让她知道任何解释都是徒劳的,反而助长愤怒,不由慢慢背过身声泪俱下:“从小长大,从来没这么难过?园田,你是知道的,我有多么爱你!我求你,为了我们的感情、家、妈妈!原谅我一时的糊涂!我只能用糊涂来解释,因为,所发生的事真的与感情、金钱、工作无关。你是一个作家,应该懂得一个女人也会有糊涂的时候,懂得糊涂会在人不经意的时候悄然渗入。”
刘田园身子明显萎缩,靠在桌边,下颌哆嗦着,说出的话几乎听不清:“这么说都是真的!你——怎么会是这样的女人!我怎么会瞎眼,十几年没看出来!”
祝姣曼吓傻了,转身搂着刘田园,慢慢蹲了下来,紧紧搂住他的腿,呼喊:“别丢下我啊!真的不是……田园,你怎么不这么想一下,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是已婚的人,我也是有理由计较的,可是我还是选择了你。因为我懂得,你的过去经历与我们的感情无关。现在我一时的糊涂也与我们的感情无关,只不过是在特定的环境下,行为被强烈的使命感控制而已。”
刘田园摇头:“不要给我上课,我不可能接受一个背叛感情的婚姻,不可能容忍一个上别人男人床的妻子。”
祝姣曼昂起脸:“你说这话,权当是对我的惩罚,但,我不会离开你!因为我知道在感情上从来没有背叛过!你休息吧,我们明天再说。”
刘田园看着祝姣曼,仿佛是最后一眼,漠然离开。
祝姣曼追了出去:“你去哪?”
“回南昌,车在院外等着。”
祝姣曼拦住他:“带着我,好吗?”
刘田园从鼻孔里喷出一个“哼”,绕过她走开。
祝姣曼在夜色里看着一个黑影越来越模糊,凄然地笑着:“爱情,这就是爱情,一点器官上的接触就把他击碎了!呵呵,爱情……呵呵,丈夫!原来是这么可怜啊!”
这时,对面出现一个身影,祝姣曼的心一下融化了,心里喊着,我的夫君啊!这一刻才知道,你是我生命的支柱!没有你,我就是一片云烟。
她跑过去,快到近前时,脚步戛然而止,原来是妈妈。她的心瞬间碎了,为了躲开妈妈的追问,只好说,“妈,我要和田园一起回南昌,车在外面呢,你早点睡呀。”
说着,她继续往前跑,过了小青楼,莫名地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