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兰新看着王晓寒,两人在目光中商量,同时点头。
王晓寒说:“文涛,不要用手,用火钳轻轻从上面拨开,若是发现东西立刻停下来,我们商量后再决定。”
几分钟,下面传来于文涛凄厉的喊叫:“衣服!衣服啊!”
山顶响起一阵惊嘘,耿兰新大声喊:“谁的?文涛,怎么不用手机啊!我听不清。”
崖下传来:“雪梅的衣服,我认得,还有一枚蓝色的胸章,你送她的。”
王晓寒与耿兰新同时呼喊:“人呐!”
“没有,我用火钳按了一下,下面硬的很,好像只有衣服。噢,土堆傍边有几根树枝,好像掘土用的,上面有泥土和磨损的痕迹。”
耿兰新喊:“你退后,不用走动,我报警。”
这时,吴敬仁弓着腰,手脚并用地上来,离山顶还有五十多米,双手捂住腹部慢慢跪倒,一手撑着山坡,昂头望着山顶。
耿兰新打着电话迎下去。
王晓寒也跟了下去,走着,掏出手机,对父亲说:“爸,在崖下,发现雪梅的衣服,没时间多说。”
吴敬仁跪着呼吸急迫,额头大汗淋淋,仰面看着耿兰新,眼里灰暗的绝望。耿兰新拉起他,说,“我们找到了雪梅的衣服,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吴敬仁甩开耿兰新的手:“我要去看!”
王晓寒用身体挡住他,说,“你不能下去,此刻保护现场是第一位的。”
吴敬仁昂天呐喊:“什么都不重要,我只想看见她!你——让开啊!”
耿兰新与王晓寒并肩,哭着说:“我们的心和你一样,恨不得连夜下去,可是不能啊!那样凶手有可能因为现场被破坏再次逍遥法外。这样,文涛在下面,他在与你在有什么区别?你用电话不是同样能知道下面的情况吗?”
吴敬仁的情绪逐渐平稳,犹豫片刻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与于文涛通话。
耿兰新见上面有人下来,挥手阻止。
“文涛,我来了,在山顶……雪梅呢?”
这时,耿兰新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对吴敬仁说:“市公安局长宋子暘,你不要上去,那里人多不便说话。”说完,拉一下王晓寒向右边走着与宋子暘通话,“宋局长,我是耿兰新。”
手机里传来浑厚干脆的男低音:“耿厂长,在现场?”
“不,在山顶,我爱人在现场。”
“听我说,告诉所有的人原地不动,包括你爱人。你立刻把所有人的手机集中在一起,任何人不得接听,使用。在我们没有到达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我以法律的名义告知你,违者将以妨碍司法予以追究。结束通话后,有一个电话你可接听,我们要你报告昨夜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名单,一个不许遗漏。听明白了吗?”
耿兰新漠然:“明白。”
王晓寒思忖着:“兰新,别介意,这么做应该有利于破案。”
话音未落,耿兰新的手机响了,对方说:“我是赣江市公安局重案组,请你把昨夜参与寻找张雪梅的人员名单报给我。”
耿兰新开始报名单,同时,用眼睛示意王晓寒,传达宋子暘的指令。王晓寒点头,转身的瞬间悲伤的心被紧张占据;怎么办?我和爸爸通话的专用手机也要交吗?若是不交,万一被警察搜查出来,引来的麻烦可就大了。
她想着,回头望了一眼,耿兰新面对着她在通话,走到吴敬仁面前,见他还在听,心跳加速,无论如何要把这个情况告诉爸爸!
她掏出手机,当着吴敬仁的面说:“爸,刚接到公安局指令,所有人的手机立刻集中管理,不许任何人通话,离开,我的这部手机怎么办?”
父亲沉默。
“爸,说话啊!”
“好厉害的处置。不交也会被警察搜出,交吧。看来,我和你两位叔叔在赣都所有的行动将暴露无遗,与其被动让他们找上门不如主动去说明情况,顺便把我们的侦查结果告诉当地警方。如果不出意外,周如生的末日就要到了。放心吧,孩子。”
王晓寒结束通话见吴敬仁怔怔地看着她,蹲下来说:“我爸是位警察,也来了。敬仁,警方说,所有的人的手机都要集中管理。”
“为什么吗?他们现在应该去抓周如生,为何连我们也怀疑?”
王晓寒不想多解释,问:“文涛的手机还通着吗?”
“嗯。”
王晓寒伸出手:“我有话对他说。”接过手机,把宋子暘的指令告诉了于文涛,随后解释,“我觉得这么对破案有利,我们不知道雪梅的生死,凶手也一定不知道,所以,办案人员会利用这个悬念来对付嫌疑人。”
“是,是的,王女士分析的极有道理,我离现场这么近,都不能肯定雪梅生死何况其他人。你说吧,我听你的。”
“谢谢!通完话立刻关了手机,呆在原地不要走动直到警察赶到。还有,不要回答上面任何人提出的疑问。”
“好的,我知道了,挂了。”
吴敬仁默默点头,关了手机,递了过来,王晓寒接过,握着吴敬仁的手:“敬仁,无论雪梅在还是不在,悲痛让我们成为亲人!你就坐在这儿休息,谁也不要理会。因为这一百多人中难保会有周如生的内应。”
“我懂,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这时,耿兰新过来:“王女士,我们上去,执行警方的指令。”
“兰新,不要说是警察的指令,那样会让这些辛苦一夜的弟兄产生逆反心理,感到人格受到屈辱。同样一件事,主动和被动在心理上会形成极大反差,你说是吗?”
耿兰新用异样的眼神看着王晓寒:“难怪雪梅愿意……照你说的做。”
王晓寒与耿兰新到了山顶,对交头接耳的众人说:“兄弟们,刚才文涛说,下面埋了一件衣服,他扒出来仔细辨认不是雪梅的。”
“啊!不是?”
“那继续找。”众说纷纭。
耿兰新说,“不能的,都怪我急昏了头,对110说找到雪梅的踪迹了,这下麻烦大了,宋局长建议为了不扩散影响,把不实的消息透露出去在社会上造成影响,要求我们把手机集中管理;你们有谁把消息传了出去?”
有人应声说,告诉了家人。接着,很多人都说打了电话。
耿兰新说:“说就说了,但不能再说别的,越说越乱。把手机都关了交给我。放心,我用人格担保不看任何人的。当然,有情人的,有不可告人的私密者除外。”
“耿厂长,我们整天跟着你,谁身上有几根汗毛都瞒不过你,手机给你随便看好啦。”
有人这么一说,众人纷纷掏出手机。
王晓寒脱下大衣铺在地上,把自己的两部手机放在大衣上,对彭萍萍和陈松山说,“你们的也拿出来。”
尽管有人觉得不可思议,还是把手机交了出来,不一会,手机摞起一堆。
二十分钟后,山下上来几十名警察和消防队员,到达山顶后,一位中等身材,五官粗糙,两眼炯炯有神,穿着便服的中年男士径直走向耿兰新,到了近前伸手与耿兰新轻握一下:“耿厂长,我要对你的人说话。”
“好的,一切听从局长指挥。”
耿兰新面向众人:“兄弟们,昨晚来的时候我对你们说,来这里不是越俎代庖,而是抛砖引玉,这不,我们的行动感动了上帝,宋局长亲自带队来啦!从这一刻起,任何人必须听从宋局长指挥。现在,请宋局长指示。”
宋子暘走到队列前,脸色温和,目光笃定,语气缓慢,声音不大,让人感觉出晴朗的天边传来的闷雷:“张雪梅的案子由我亲自抓,我已向市委承诺,破不了此案引咎辞职!当了二十多年的警察,从未说过这话,既然说了绝不食言。这话在这里说,与表态没关系,让你们知道,我眼里只有案件没有其它。现在我宣布,昨夜所有参与寻找张雪梅的人,无论是谁都要在我们安排的地方接受询问。项局长,这些人交给你。”
众人疑惑,怨声四起。
“有话回到厂里再说,听从宋局长的安排。”耿兰新说。
王晓寒站在队列中,忽见于文涛不知何时上来,身后跟着两名消防队员,慢步走到宋子暘面前。
宋子暘上下打量一下:“你留下。”
一位五十多岁的警察,厉声喊道:“所有的人,排成两队,下山!”
王晓寒回眸山谷,心里喊着,雪梅——我在山下等着你!但愿你能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