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赣江从这里流过 聿苏 3073 字 2021-07-08

许颜芹与郭连成的关系远比传言复杂,甚至复杂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若不是她把古中华当“亲人”,敞开心扉,仅凭李春江的想象力,只能写出她与郭连成关系的冰山一角。

在从西藏回来的路上,因为长时间乘车寂寞,古中华才对李春江说起许颜芹的事,开始只是有选择地说,在他的追问下才像挤牙膏似得,一点点往外漏。

李春江问古中华,“照你说,许颜芹那么精明,怎么会栽在郭连成手上?”

古中华说,许颜芹上高中的时候,对郭连成与她妈妈的关系也有过猜疑,曾鼓起勇气问妈妈,郭厂长常来家里,究竟是因为爸爸的交情,还是奔着妈妈的师徒情义?

妈妈好像早就准备好了答案,说,“你傻的,当然是因为与你爸的交情了。我算他什么师傅,只是带了他几个月,人家就去大学深造了。”

许颜芹不能认同:“我爸是个杀猪的,人家可是一个副厂长啊,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可交的?”

“真是的,明知故问,他们不是爱钓鱼吗?”

许颜芹囊了一下鼻子,不再问了,心里说,蒙谁呢,我见过他们钓鱼,爸爸能钓十条鱼,郭厂长连一条也不能钓,就没见过那么笨的,连我都不如,还谈什么爱。

一次,郭连成来许颜芹家与爸爸喝酒,妈妈坐在他们中间,默不做声地伺候。许颜芹在自己房间做作业,从对面的镜子里看见爸爸去厨房炒菜,郭连成在妈妈大腿间摸了一把,妈妈只是回头望了一眼厨房的门,把腿间的手推开。许颜芹不由陡然一惊,椅子发出移动的声音。

接着,耳边传来妈妈的责怪声:“许勇,不要再弄菜了,小郭喝多了。小郭,赶紧回家。”

许颜芹感到一阵窒息,身子一动不动,脑子炸了蜂窝一般,把头抵在作业本上,拼命想把刚才看见的一幕挤压出去。过了一会,妈妈在身后训斥,“做着作业,怎么睡了?赶紧去吃饭。”

许颜芹回过头看了妈妈一眼,想看清楚她与以前有什么不同,看见的是妈妈两鬓若隐若现的白发,心一下宁静了,自责地想,怎么可能呢?我妈都五十多岁了,眼看就要退休,人家才三十多岁,怎么可能有那个……

许颜芹的妈妈方正惠,一名电焊工,长相出众,朴实典雅,美中不足的是身材稍显矮,只有一米五七,比郭连成大十九岁。

一九七九年,赣都矿山机器厂投资兴建“柠檬酸厂”,方正惠从矿山机器厂抽调到新厂。那一年,她三十九岁,担任电焊组长。厂里招收一批新工,其中有二十刚露头的郭连成。

新工人进厂,各组负责人前去挑选,方正惠一眼看中五官俊秀的郭连成,两人从此成为师徒。郭连成高中毕业,心灵手巧,眼快嘴甜,对师傅毕恭毕敬,跟前伺后,形影不离,深得方正惠喜欢。

柠檬酸厂为了赶工期,每天要加班到深夜。那时,赣都市还没有公交车,方正惠每天夜里都要等丈夫前来接她。有时,丈夫上夜班不能来,她只好与其他工友结伴,请工友多绕“几步”。

一次,同行的工友家里有事,提前走了,郭连成说:“师傅,我家也是这个方向,只是比你家远一些。以后,不要让许师傅来了,我顺道就是了。”

其实,郭连成的话与家的住址南辕北辙,方正惠不知,欣然应允。开始,郭连成只是把师傅送至门口,后来,逐渐送进家门。再后来,见师傅家一片狼藉,别说热饭热水,有时连冷水也没有,便不顾师傅的劝阻,摸黑去很远的水井挑水。一来二往,师徒两人感情悄然变化。一天深夜,方正惠到了家感到自己快散架了,往床上一躺,让郭连成赶紧回家。郭连成离开,不一会端来一盆热水,方正惠心疼的语气:“我要是有你这么懂事的儿子就好了。唉,一个丫头,和她老子一样,没心没肺的。”

郭连成趁机蹲下,要给师傅洗脚。

方正惠忙躲开:“万万不能的,万一让女儿看见多不合适。”

“小孩子睡觉死,喊都喊不醒。再说了,你是我师傅,教会我那么多东西,我给你洗脚是天经地义的。”郭连成坚持。

一个要洗,一个不让,争执了一会,最终,师傅倔不过徒弟。

触摸在温水中,脚面上,脚趾间,最后在脚心上。开始,方正惠坐着,洗了一会,不由躺下,任由一双的手向上滑动,不由呻吟,“还没关灯呢。”

郭连成关了灯,忘了年龄,地方,摸黑脱去师傅的衣服,做了“该死”的事。

两人穿好衣服,方正惠摸着郭连成的头,遗憾地:“我要年轻二十岁就好了!”

“我喜欢的是你,不是年龄。”郭连成在黑暗里说。

半年后,工厂还没建成,厂里要选派一批骨干去北方一家“柠檬酸厂”培训,郭连成在方正惠的推举下成为其中一员。回厂后,郭连成被提升为“维修车间主任”,摇身成了师傅的部门领导。职务上的变化并没有影响两个的关系,不同的是,因为有了厂车,郭连成失去了去师傅家的理由,在一起的机会不像以前那么便利。一年后,上级给柠檬酸厂几个进修的名额,幸运再次降临郭连成头上,他成为一名带职进修的大学生。

方正惠以为,这次的变化彻底结束这段忘年之恋,在给郭连成的信中写道:“人老了,心渐渐也死了,只要你好,我什么都能忍。”

郭连成没有回信,四年后回到厂里,不久被提升为副厂长,与一位护士结婚。至此,方正惠对曾经有过的恋情连想都不敢想。

一天夜里,郭连成来到维修车间,方正惠正在打瞌睡,忽觉肩上落下一只手,不觉一个惊颤,睁眼一看,郭连成站在面前。

她惊恐地站起,说:“没睡,只是有一点困。”

郭连成小声说:“待会,你去我的办公室。”

上班打瞌睡是要罚款的,方正惠以为是工友把她出卖了,故意让领导抓个正着。过了一会,她怏怏不乐地来到郭连成的办公室,令她惊讶的是,郭连成上来拥抱着她,一副隔世重逢的冲动,两人在沙发上重温旧梦。

“以为再也没有了呢,没想到还有。”一阵欢爱后,方正惠说。

“这几年,一直想着你,只是没有机会。”

“怎么会呢,我这么老,你的妻子那么年轻。”

“不一样的,这种感觉,一个人一个样。师傅,你得想一个见面的方式,不然,等你退休了,我们再没有机会了。”郭连成说。

方正惠想了一下,说,“我家那个的老不死的爱钓鱼,经常结交一些爱钓鱼的人,你若想名正言顺出入我家,只有钓鱼。”

时隔不久,方正惠到了退休的年龄,女儿许颜芹高中毕业在即,母女发生一场严重的冲突。女儿爱上了一位杀猪的工人,方正惠坚决反对,理由是男孩的父母都是“肉联厂”工人,毋庸置疑,将来有了孩子只能是“杀猪”。许勇也不同意女儿的选择,碍于自己也在肉联厂工作,面对母女的争吵有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方正惠无奈,只好求助与郭连成,让他劝一下许颜芹。

当晚,方正惠当着郭连成的面,规劝女儿,没说上几句,母女吵了起来。

郭连成说:“颜芹,我俩出去走走,这么吵,不会有结果的。”

两人出了门,沿着街边行走,郭连成一路说着在大学里的生活,说着脑力劳动者与体力劳动者之间最大的区别;说着技术员与苦力之间的区别。这些话深入浅出,令还没走出校园的许颜芹耳目一新,不知不觉,两人来到江边。

正值初秋,夜凉如水,郭连成脱下西装上衣,披在许颜芹身上。许颜芹担心他冷,两人推让着,手臂自然接触,争了一会,许颜芹不动了,让郭连成把上衣披在自己身上。郭连成一只手扶在她肩上,一手顺着她后背向下滑动,说,“颜芹的身材这么好,披上这件上衣,更显得飒爽英姿。”

两人紧挨在一起,顺着江岸行走,话题开始转向许颜芹的未来,郭连成说:“眼看就要毕业了,若是考不上大学也没关系,先进厂工作,一旦有了进修的机会,第一个就是你。进修回来就是干部身份,然后进机关工作。”

许颜芹的心被打动,答应与同学了断。

郭连成哀叹:“没那么容易,爱情的力量是强大的,没有什么能把这东西摧毁。”

“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还没那个呢。”

“我不信。”郭连成站住,挡在许颜芹面前,认真地说,“颜芹,只有对我说实话,我才能帮你渡过这一关。”

“真的没有。”

郭连成想了一下,说,“你还小,哪里懂得什么叫有,什么叫没有,只有做个测试,才能说得清楚。你闭上眼睛,必须顺从,我问什么,你不许撒谎。”

郭连成握着许颜芹的手,问:“牵过手吗?”

许颜芹点头。

郭连成轻轻拥抱着她:“这样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