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即便是在晴空万里的午后,一件厚布衫也不足以御寒。夏侯兰加披了一件黑色亚麻披风,但手心和额头的汗始终让他觉得披风是多余的。他曾认为只有真正的战争才会让自己紧张成这样。但此刻,战争尚未开始,眼前的阵势却让他几乎窒息。
宝石城外城空旷的街道上,两伙人正在对峙。夏侯兰粗略的估算着:上官氏的人数不下两千;而对面的东营士卒,人数更多。或许出动了全营的兵力
“队长这事咱真管不了要不咱先撤吧”一向口无遮拦的麻子,此时凑到夏侯兰身后,小心翼翼的说道。
夏侯兰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手下。才二十几个。若是真的动起手,或许还能在附近叫来十几个杯水车薪。这的确不是他能管的。
“找人去通知总队长,快去!”这是夏侯兰唯一能做的,但他不确定那位年过7旬的老人,能否制止眼前这一触即发的对峙。
萧瑟的秋风扫遍了城内的每一条街道,仿佛在为着即将开始的恶战清扫战场。与身后的下属一样,夏侯兰不敢大声喘气,只是死盯着眼前的两方人马。
“蓝宝石军的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我等奉王上之命出兵收复萧阳城、饶月城,你们竟敢阻挠难不成是与那宇文雷里应外合造反?”说话之人是上官沐。对于这个脸上满是战痕,年近5旬的光头男人,夏侯兰略有耳闻。只知道他原为冷凝城雇佣的佣兵团头目,后获得城主上官夜的信任,被赐予上官姓氏,更名为上官沐。此人与普通草莽佣兵不同,尽管面相凶煞,但行为举止颇为得体。
相比上官沐,另一伙人的头目,夏侯兰要熟悉多了。
“杀了我的人,就想这么走了?作为臣子,王命固然要服从。但我东营弟兄的性命,也要有个说法!”吴铭胜走到上官沐面前,不紧不慢的说道。此时两人相距不足两米,彼此都自然而然的将手轻置于腰间佩剑的剑柄上。
果然还是这件事。夏侯兰早就猜到,蓝宝石乐园外的谋杀案不会随着战争的来临而不了了之。死者属于东营——蓝宝石军四营中最强大的东营。营长吴铭胜素来爱兵如子,且常对王室之人态度傲慢,颇为不屑。
“哦!我听说了东营死了一个小卒但此事与我上官氏无关”上官沐的话音刚落,一把匕首便被扔到了他的脚下。
“这凶器,你们上官氏不会陌生吧!”吴铭胜脸色铁青。
而此刻,夏侯兰的脸色更加难看。怎么会在这?怎么会这么巧?
上官沐看了看吴铭胜,随即俯身捡起匕首仔细端详。
“不错,是我们上官氏的纹饰。但若想伪造一把这样的匕首,不是什么难事再或者,有人故意偷走我们的匕首行凶,也并非不可能吧!凭这,就想定我上官氏的罪?”上官沐轻笑着说道。
“若真是如此为何有人要帮你们隐藏凶器?我说的没错吧?夏侯队长。”
吴铭胜的话,将众人的目光引向了夏侯兰。该死的,到底还是被牵扯!夏侯兰心中骂道。
“就在几日前,夏侯队长命手下与上官氏密谈。有这事儿吧!”吴铭胜的声音很大,生怕5米远的夏侯兰听不清。
“吴铭营长,不知你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在下可以发誓,绝无此事!”面对指责,夏侯兰赶忙走上前去。
“是吗?夏侯队长先是暗中派人前往上官氏营地,又趁夜将寻得的重要证物扔进南雪河,随后派人与上官氏密谈还需要我再说下去吗?”
“传言东营暗探不输红宝石队暗部,果然名不虚传。”该死的!还是大意了!
“等等!我上官氏自进城以来,从未与紫宝石军有过秘密接触!什么密谈?怕是有人想蓄意挑事!”上官沐愤怒的吼道。
“上官将军说的对。在下的确曾派人监视上官氏和欧阳氏,但营长所说的密谈绝无此事!”夏侯兰越发感觉事有蹊跷。
“哼!此事是我营中暗探亲眼所见,难不成还有假?夏侯队长若与那上官氏毫无瓜葛,为何要帮他销毁证据?”吴铭胜猛地拔出腰间佩剑。“令尊乃王室大学士,那上官氏的主子乃王室首相,个中缘由不难猜测!尔等视我营士兵性命如草芥,但对我来说,手下的每一个弟兄,都是家人!”
随着吴铭胜的怒吼,无数把兵器纷纷亮出。对面的上官氏也毫不示弱,后排的弓弩手瞬间拉满了弓弦。
“吴铭胜!此事与我上官氏无关!本将军可是奉王上之命出征,你这是再公然挑战王室!”上官沐大喊道。对于蓝宝石军东营的实力,大陆之上无人不晓。仅凭上官氏的这些人马,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夏侯兰自然也清楚这些,同时他也敢肯定,上官沐比他还要清楚。
“我给你们一次机会,仅此一次。交出凶手,此事便作罢。”吴铭胜双眼死盯着上官沐和夏侯兰。无疑,他已经将夏侯兰定罪为上官氏的帮凶。
“我再说一次!此事与我上官氏无关!我的阵中没有凶手!”上官沐显然已经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若双方真的在此开战,对于城外的敌军来说,宝石城外城将不攻自破。
“营长!此事我已调查过,凶手另有其人!”夏侯兰尽力将声音提高,希望可以暂时平息双方的火气。至少也要等到总队长赶来。
“夏侯队长,我也曾信任你,信任你们紫宝石近卫队。但你辜负了我的信任!从你将匕首扔到南雪河的那一刻起!”
“我可以解释!请相信我,此事绝没有阁下想的那么简单!我怀疑我怀疑背后有人在操纵这一切!”
“哼,不必了!一丘之貉!我不会再信你!”
“那老夫的话,不知营长是否相信?”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让夏侯兰暂时松了口气。
那位独臂老者在助手和士兵的搀扶下,尽可能快的向人群中央走来。尽管已经年过七旬,腿脚没有那么灵便,但黑白相间的发须以及仍旧健硕的身材,让老人看起来至多60岁出头。
“见过权老。”吴铭胜恭敬的问候,但手中的剑却仍未收回。
“吴铭营长,这是多大的事?何至于外敌兵临城下,尔等却在此处对峙?”老人挣脱了助手的搀扶,独自拄着拐杖凑到吴铭胜的身前。
“权老,我营一兄弟死于上官氏的剑下,这是天大的事。”
“血口喷人!”上官沐怒吼道,手中的兵器再次抬起。
“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两位可否先听听夏侯队长的话?”老人站在了两人的中间,双方本能的将抬起的兵器缩了回去。此时,老人身后的助手已经跟了上来,手中的短刀亮的刺眼。他穿着一席粗制淡灰色连帽长衫,脸上戴着纯黑色面具。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知道他已经跟在老人身旁许多年了。关于他的身份,有人说是幽暗城雇佣的杀手,有人说是老人的私生子,还有人推测他根本不是人。但他的刀法,深不可测。如此近的距离,莫说夏侯兰,即便是那身经百战的吴铭胜,也不敢说能逃过他的刀。
再者,九族叛乱之时,蓝宝石军西营营长钟离权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即便后来由于身体原因离开了前线,成为了紫宝石近卫队总队长,但他所率领的“蓝宝石利剑”曾是宇文展统一大陆的重要军力。只是,如今的西营,早已成为了敌人的根据地。
“二位,此事我队一直在查。当日在蓝宝石乐园内,欧阳氏与上官氏为了一女子,的确有过争执。恰巧我也在场,并及时出手阻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而死者那时也与我一道出手制止此事。”
“那么虫子当日未穿军服,会不会被误认为是夏侯队长的手下?”吴铭胜质问道。
“嗯的确有这个可能”夏侯兰低声答道。
“那么上官氏与欧阳氏,又是否与夏侯队长产生冲突?”
“确有发生过一些口角”
“呵呵事实上当晚发生的这些事,我早已寻到目击者求证看来,夏侯队长还算诚实。”
他是在试探我!若我刚刚有所隐瞒
“想要真相,我来告诉你们真相!据我了解,当日那位上官氏的小头目询问了夏侯队长的名字,还放下了狠话我推测,这些人得知夏侯队长的家室背景后,不敢对其下手,便去找一直在那喝酒喝到深夜的夏侯队长的属下去报复,像极了这帮上官氏的做派!”
“狗屁!都是你的推测!要是这么说,当日黄沙军那帮混蛋还曾与我们叫嚣,那此事也可能是那帮该死的蝎子栽赃嫁祸!”吴铭胜的一席话,引出上官沐身后的一名将领。多年的治安工作,让夏侯兰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领。那人尽管浑身披着战甲,但声音、面孔及高瘦的身形,很容易就辨认出他是杀人案那晚,上官氏的小头目,也是询问夏侯兰名字的那人。
“不无可能。”上官沐接着说道。
“那是你们两个家族之事。而我,只认证据!”吴铭胜面无表情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