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走进几步,她立刻睁开了眼睛,斜斜的看了我几眼。眼内浑浊顿时扫净,略微放着异样的光芒。
彼此相视无语。
不消多久,她开口说道:“都出去吧。没哀家的话,都不许进来。”
宫人纷纷退下。
或者,真有回光返照的说法,此刻,她不似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面露红光。她有话要说,有些事情,总要等最后方可说的清楚。
纠结在过去,我们都是疲惫不堪。她是我的婆婆,却一度想至我于死地。
为人儿媳,我也不曾尽过孝道。
她不曾给予过我什么,却要我为了她,为了她的儿子付出我的全部,我做不到。
“阿娇”她终于开口说道:“放小四儿吧!”
她开口向我求情,求取王婕妤的平安。
那日,回宫后次日,我遣了人去了长乐宫命请王婕妤。却不曾想,王婕妤竟在那长乐宫门外截住了传命的宫女各是伺候了二十板子。心下恼恨,便是传了廷卫去了长乐宫。生生的拘了王婕妤。
“您知道,这些事情都是皇上经手的,案子查了出来,您该求的是皇上。阿娇无能为力。”我淡淡的说道,我不是圣人,对怨恨的人临死的请求也可以忘记,忘记那些让我痛苦过的记忆。
猛然,王太后抓住了我的衣袖,死死的抓住,我有些愕然,却又可用力拉扯,便由着她拉着。她气息依旧平稳,只是抓着,然后对着我说道:“你可以的,除了你,没有人救的了她。你恨我,恨我王姓一族,你不是要她死,你要我死,给你解恨。不是吗?你恨我,让不同的女人进宫来,你恨我,给你下了药,你很我,让彻儿离开你。”
她徐徐叨叨的说道,不由我分辨的说道:“彻儿是皇帝,他的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绝对不可能,就算是你,就算是身份显贵的你也不可能。你不能有孩子,绝对不能有。”
“是,太后说的对。太后您的本事比起阿娇大的许多,何必来央求阿娇做这些个不可能的事情。就如您说的,您让不同的女人进宫来服侍皇上,给阿娇下了药,维护您儿子的天下。这些不过是一个母亲的作为,怨不得别人。至于让彻儿离开阿娇。”我别过眼神看着禁闭的门,冷冷一笑道:“您就错了,皇上的心从不曾在阿娇这里,何来的离开。他听您的,所以,阿娇的话算不得什么。您大可如以往一般劝说皇上听您的话就可了。”
“你”王太后哽住话,顿时气结。
若是太后无事,阿娇该回了。”若是只有这些,我何必在这里听她说话。想到这里,我转身离开。
“你若是不想要那赵家的消息就从这里滚出去吧。”王太后这般说道。
猛然回过头,我死死的盯着王太后,咬着唇等着她开口。如若不是刘彻,难道会是她。我忘记了,除了刘彻,她一样可以办的到的。让赵七爷一家一日内失踪在长安城内。
王太后起身扶着床沿看着我:“放了小四儿,我便告诉你赵家去向如何?”
一个交易,很划算的交易。我点头,道:“他们在哪里?”
王太后看了我几眼,冷冷的惨笑着:“你道是在乎这些贱命的人儿的很。”
我默默不语,我只要知道他们的下落,他们是否平安?纵然是放过一个敌手,我也不在乎,更何况,我更想要看看除了王婕妤,那背后的另一只黑手。我一直想,那日在山西,有那么个太监夹杂其中。这样的纰漏或者不难解释,可是另一支呢?能够在驿站布谴人手,早早的布置好等着我上勾。这样的本事,定不是王婕妤这样冲动的女人想的出来的。一个在长乐宫门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我的人打了。这样肆无忌惮的挑戏的人会有这样的本事?
“你既答应了,我也当你会守诺。”王太后轻喘了口气,笑道:“一夜之间,让那几十口人无消无息的离开,还瞒的过你的暗卫。除了自己离开,还能有谁办的到?”
一夜之间,几十口人无消无息的离开,除了自己离开,还能有谁办的到?忽然有些恍惚,竟是这样的答案,竟是这样的答案。
我慢慢的退出了长乐宫。看着外头火辣的阳光,有些眩晕般的看到了刘彻。
他峙立在正午的太阳下,安静的看着我,模模糊糊中,我看到他与我擦身而过。
夜里,我睡的昏昏沉沉,闻见宫廷钟响。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呼声,“太后归天了,太后归天了。”声音凄厉,凄厉的划破天空的安宁。好象要无尽的表诉自己内心的哀伤。听着,却不免有几分好笑。
我翻了翻身,然后睡去。
彼此怨恨,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我们都不能彼此谅解。睡梦中,我这般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