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路……”男人重复了一遍,“颜回与子路的合一,好名字!名字是父母给孩子最好的祝福,看来你对这个孩子,有很高的期望。”
“?”鬼女一脸懵:颜回?子路?谁?他在说什么?
男人复又把目光投向了鬼女:“人生就是一条长路,每个人的路都不同。有的人走在沙漠里,路上风景一成不变;有的人走过白天黑夜,可以看到日出与星河。小姑娘,你在路上,看到的是什么?”
鬼女笑了,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没看错,你果然是一个好师父!我可以彻底放心了。”
“看得出,你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男人注视着她腰间的铃剑,“剑虽为凶器,但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值得用剑去守候。为了这个孩子,你已经暂时搁置过你的计划;那你不愿为了这个孩子,选择彻底的放弃吗?”
“我不能。”鬼女的目光放得遥远,“在人人都被假象蒙蔽的时候,总要有人揭破真相,还枉死者一个公道。如果连我都放弃了,那师父,就太可怜了……”
“小姑娘,你的路还刚刚开始,你不想知道,以后的路上,你还将看到什么样的风景吗?”
“我没打算死,我要活!”鬼女扬起头,任风扬起她的覆面巾,将它卷到了远处,“我会回来找你的。我手里这双剑,是师父的遗物,以后还要交还给小路。我还要亲口告诉他,他的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拜托你,好好照顾他!”
“我会的!”男人郑重地点头,“不过,你要我护他一生平安,我做不到,毕竟,我长他三十余年,总会死在他前面。我会在小圣贤庄等你五年,五年之后,如果你没有出现,我会带着这个孩子,亲自去找你!”
“那可不好……”鬼女露出有些头疼的表情,“看来我的动作,还得快一点了!”
鬼女这次回去的目的本来还是魏国的大司空府。不过,在行至魏国北部的云梦山附近时,一个发现使她再次变更了原定的路线。
在一片树木倒伏的山林之中,鬼女颤抖着手指抚摩着树干的断茬,目光从被震得变形的年轮中辨识着剑力运转的方式:不会错,这熟悉的剑力走势、这干净利落的断面,这是……师父的玄剑!
剑痕就如剑客的身份标记一般,是不会错的!那么师父……还活着吗?
鬼女一时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从典庆处回到大梁的第一时间,她就去师父和师娘钟情的那个芦苇荡确认过。她确信,如果师父真像传言说的那样“投湖自尽”,那么这里就是唯一的选择!
湖底的水草间白骨众多,无法一一辨认,但她确实找到了交缠在一起的师娘的珠饰和师父的发带,还捞上岸来立了个衣冠冢,好好地痛哭了一场。
难道……师父后来,获救了?是谁救了他?
可是,师父如果还活着,为什么没试图联系自己?难道……
鬼女的心情有些黯然:自己没能及时赶回来,师父,到底还是怪了自己吧?
但无论怎么说,师父既然还活着,她就一定要找到他,然后再不离开!绝不能让他……再陷入那样孤立无援的险境!
鬼女从前无数次地寻找过孤狼的踪迹,但没有一次像这回这样艰难。一方面,是因为孤狼出手不多,再想通过剑痕找他比较难;另一方面,她总感觉孤狼此次不是一人同行,难得发现的一点疑似痕迹,总是与其他人的印记交叠在一起,难以确证,而且到了后来,似乎有人在有意识地抹除师父遗留的痕迹,若非鬼女与孤狼同行多年、了解他生活的每一个细节,根本无法发现这些隐匿的线索。这些迹象不断地降低着她的把握:这不是师父的一贯风格,到底发生了什么?
“黑白玄翦,那可是天字一等,罗网的大人物!”酒馆里的大汉豪气地干了一大碗酒,“怎么可能没几个手下?听说,他们又在此地出现了,只不知道,这一回将要遭遇毒手的,又会是哪位魏国的重臣?”
带着罗网的手下?鬼女满心怀疑:怎么可能?师父与他们,不是势不两立吗?
“怎么会?你的消息确定没出错吗?”另一个江湖人同样怀疑地问,“听说那黑白玄翦已经死在我大魏第一勇士典庆的刀下,哪里又冒出一个黑白玄翦?”
“越王八剑,人亡剑在!”大汉慨叹道,“谁又说过这个黑白玄翦,一定就是之前的那一个?从前那个,一人便斩杀我大魏六名重臣;现在这个,浩浩荡荡,声势更大,只不知又会有什么动作呢?”
鬼女越听越不靠谱,但她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是,这次师父确实是在与人同行。于是她不再怀疑自己的判断,沿着之前确定的方向径直追了过去。
鬼女果然遭逢了罗网的杀手,只不过,是级别较低的绝字级杀手。她当然不会跟这些人客气,本着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的原则,她很快突破了第一重拦阻。然后,在远远的山巅,她看到了师父的身影。
不过,师父并不是一个人,他身边的那个人是……
掩日?
鬼女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师父的周围,仿佛笼罩着一股淡淡的黑气,一股从未有过的暗黑的气息,令她感到心惊。她有一种感觉:一定要追上!如果这次没有追上师父,以后,就再不会有机会了!于是她不再花心思去清小兵,而是尽量从他们之间的间隙穿插过去,直扑那道让她日思夜想的身影。
鬼女自幼能跑,8岁已能从以轻功著称的百鸟手中逃生,这些年又武功大进,一旦她真的放开速度全力向前推进时,这些低等的杀手完全没有反应的机会。
“真意外,”戴着青铜面具的掩日注视着那个迅速接近的身影,“这么多天,你的徒弟……可真是执着!”
“她一向很难甩开。”腰间悬着黑剑的男人同样回过了身,他的眸光深邃,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还要继续回避吗?”
“不必了,她已经看到我了。”
“小孩子真是麻烦……看样子,她得有一通好闹!”掩日摇头故作棘手道,“偏偏我们都动不得她,相国大人说过,她不是我们罗网能碰的人。”
“所以当年我提出那个要求,是正合了你们相国大人的意?”
“错了,玄翦,是我们的相国大人。”掩日回避了这个有些尖锐的问题,而是郑重纠正了他的用词,但后者只是发出了一声嗤笑:“我以为,我的条件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不错,我们得到你,而你得到魏庸;魏庸死后,一拍两散!”掩日抱臂,笑得志在必得:人总是会成长的,即使孤如玄翦,在意识到一人之力无法与一国相抗之后,也学会了妥协和交易。只不过,他到底还是太天真了。罗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从来不和人交易!
掩日又道:“既然如今你在这里,你那小徒弟,也会留下吧?罗网欢迎一切有实力的剑客!”虽然相国大人说过罗网不能打那小鬼的主意,但是……若是小鬼主动要求加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