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就是来邀请玲儿你出席新公司开业典礼的。”天仁嬉皮笑脸,趁机靠近玲儿一点点,“嘿嘿,瘦老板的工厂就是我献给玲儿的新婚礼物。”
玲儿的脸蛋儿又板结起来,命令道:“去,离我远点儿,谁稀罕你那个脏礼物。”
玲儿不敢再审问天仁了,怕再审问下去自己跟天仁得换个位子,天仁成了法官,自己倒成了被告,罪名是幕后教唆犯。不过,侬的狡辩好像也有点儿道理,不是有人说爱情是男人的动力么?姆妈不也说甭管男人家咋弄钱,只要能往家里弄得回钱来就是本事。呀!那么大一个新婚礼物?啊不不,那么大两个新婚礼物。呀!姆妈耶,阿拉希特勒。
天仁规规矩矩坐回被告席,不敢造次。
玲儿仿佛又坐到了评判席上,冷冰冰对着湖面评判道:“人家瘦老板那么大一间工厂,厂房,办公大楼,员工宿舍,可都是人家自己花钱修的,还有那么多设备,统统加起来才价值600来万?要知道人家瘦老板这次单是购买新设备就花了300万,你们几个也太狠心了。”
“是他瘦老板欠着人家的土地租金水电费工人工资一大堆烂债,我们吃下来后还要倒贴好多钱呢。”
“哼,法官一宣判他张总以600来万竞买成功后,瘦老板一屁股坐到法庭水泥地上号啕大哭,法警把瘦老板架出法庭,安放在路边花坛边,瘦老板望着法院台阶上那个独角兽尖尖的犄角发呆。小心独角兽那只犄角变成瘦老板心中一把刀子。”
天仁不敢吱声,你是从哪里打听到这么多细节的?怎么比我还要清楚?
白昼退尽,暮色罩来。
天仁提议说:“玲儿,我们吃饭去。”
“不是告诉侬晚饭后见吗?”玲儿一动不动地坐着,对天仁来了个冷处理,自己心里倒慢慢热起来。
侬接着替自己辩护呀,别闷头不说话呀,只要侬别把罪责推到人家头上就成,侬到底是咋运作的呀?人家想听听侬的新故事呀。600万在浦江边买一套房子都不够,侬居然买下那么大一间工厂?
不知不觉,夜色像一张被子把大地罩进梦中。湖滨四周睁开朦胧睡眼,那是岸边的景观灯。
那柔媚灯光和周遭春夜似乎在向玲儿暗示着什么,玲儿缓缓起身,也不看天仁,命令道:“走走。”
天仁跟来,尾巴夹得紧紧。
玲儿来到一片草地,随地一坐。
天仁也坐,离玲儿间距三尺。
玲儿以臂为枕,往草地上一躺,吐口长气,问:“大山给你的邮件你都看了吗?”
“看了,4月4日出发,我把我们两个的机票款都打到大山的银行卡上了。”
“嗯,人家有钱,不稀罕侬的臭钱。”
“是,是。”
一对互相追逐的飞蛾飞到玲儿眼前,玲儿问:“噫,这是啥蛾子?”
“好像是萤火虫。”
玲儿信以为真似的应道:“现在还是早春,咋就有萤火虫了呢?”
“嘿嘿,这对萤火虫中有一只也跟我天仁一样,等不及夏天到来就提前醒来,还把另外一只也提前唤醒。”
“呸,骗人。嗯哼,问问侬,神山的草甸是这个样子吗?”玲儿侧侧身子,斜对天仁,一手为枕,一手侍弄鼻尖下几朵红色小花。
知道不?人家从小到大,活动半径基本上不超出外滩附近这一带,对外面的世界天然地神往,最讨厌出门就是拥挤的人群。电影电视上那些年轻人在草地上手拉手转圈的镜头常常激起人家的无穷幻想。
“是,也不是。”天仁靠近玲儿一点点。
“那……朵玛她们在草甸上是怎么样恋爱的呀?”
天仁看到那一对飞蛾在玲儿脸蛋上方一碰,重叠到一起,朝玲儿衬衣半敞开着的酥胸处撞去,停住衬衣上,沿着玲儿身上起伏的山峦爬高,停在峰顶。峰顶仿佛大爆发前的火山顶,膨胀起伏,那一对萤火虫升起来,落下去。
天仁扭腰侧身,单肘拄地,头靠过去,意欲现场演示朵玛她们在草甸上是如何恋爱的。
玲儿眼睛闭起来,意欲亲身体味朵玛她们在草甸上是如何恋爱的。
不远处,不知道哪两户人家养的两头宠物犬藏獒,春情萌动,趁着世纪公园里夜来人稀,跑来这里幽会,狗急跳墙,慌不择地,刚刚行完周公之礼,精疲力竭,吐着舌头,无意间,抬头瞥见他们两个,精神陡然一震,“汪汪汪”,同声对着天仁和玲儿狂吠起来,似乎在挖苦嘲笑:“汪汪!看看那两个年轻人,跑来野地里学我们。”
“汪汪!房都不会开,丢人。汪汪!”
天仁和玲儿同时一惊。
玲儿的红唇像一朵正在徐徐绽放的红杜鹃,骤雨一打,天然地收缩闭合。
天仁的脑袋像一条刚刚探出洞外的蛇头,冷不防被人当头一棒,本能地退却缩回。
玲儿忙慌慌地起身,气急急地咒骂:“野狗!”剥壳茶叶蛋讲的越南野狗笑话中的场景出现在玲儿的脑海里,败了兴致。
玲儿要回家,天仁只好送。
两人沿着湖滨小道,穿过草坪,穿过樱树林,穿过凤尾竹林,默默地走。
两人的心情仿佛飓风过后海面的宁静,又仿佛飓风来临前海面的平缓。
来到世纪公园七号门,玲儿示意天仁留步,走了好远,回头望,招招手,示意侬回,头转过去,泪涌出来。
侬真是为了人家才那样挣钱的吗?不会吧?哼,管侬咋挣钱,侬去占领工厂,人家只占领侬。嘻嘻,呜呜呜。
天仁独自沿着世纪大道往陆家嘴方向走。浩渺夜空,隆黑厚重,没有繁星,没有月亮。想起玲儿对自己的审问,天仁直感到不远处的金茂大厦像根钢鞭欲向自己抽来。
一阵江风,拂面而过。
冷,倒春寒?
刚才拿玲儿当替罪羊那一招好像还管用?女人啊,男人谎言的俘虏。今天,没跟玲儿敲定下合资框架,可分明已经跟玲儿情定终身,等杰克老头走了以后,我再对玲儿你讲我的新故事吧,安内必先攘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