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地在想,安琪是不是在跟她暗示些什么,甚至还想到是不是自己昨天做的事太过,她一直在等着自己坦白从宽。
而这句话就是她给他最后的机会。
希尔从来没有觉到如此强烈的焦躁。身体像是被火淬了一遍,又迅速被丢进了冰窖里,各种绪在头脑里撕扯着。
在关乎安琪的事上,希尔向来都做不到从容不迫。
他紧张地看了她几眼,想要点头,又似乎觉得不妥。
他想说昨晚的一切他都不记得了,但是这样蹩脚的理由连他自己都无法信服。
希尔不想自己吓自己,但是安琪问话的走向显然在往另外一个超乎他预料的极端走去。
甚至隐隐有种要跟他摊牌的意思。
他的心凉了半截,然而转眼又自暴自弃地在想,他这样的人,或许安琪终于忍受不了吧。
希尔的眸子里染上一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脆弱。
像是从悬崖边失足落下,幸运被几根纤细的树枝卡住身体的,深知树枝不堪重负,随时都有掉落危险的那种绝望。
空气焦灼得让他喘不过过气。
没有想象中的斥责。
下一秒,头上传来一阵带有安抚意味的揉搓,希尔诧异地抬眸看她。
“你没有话对我说是吗,但是我有。”
安琪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他的面前,一下一下地在摸着他柔顺的发丝。少年的头发没有刻意打理过,但依旧光滑得让人爱不释手。
“昨天你喝醉了,然后跟我说了很多话。”
希尔的瞳孔明显瑟缩了一下,心头的不安一圈圈地在蔓延。
“我觉得你说得很好。声音一点都不难听。”
“其实昨晚,当我知道了你不口的原因后,我就对你说过了这句话。但是,我想了想,更觉得要在你清醒的时候,再夸一夸你。”
希尔顿了顿,有那么几秒不真实的觉。他完全不记得有这一事,过神后,心里却有点庆幸昨天的失控。
他小心翼翼地在嘴里吐出几个音节,“你说的是真的吗?”
安琪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自信。她把放在希尔头顶的手收了来,轻轻地把几根粘在他脸庞上的发丝撩到肩后,笑意都染上了眉梢。
迎着他的目光,对希尔心里住着的那个不自信的小孩子,一字一顿地说道,“嗯,不止不沙哑还很好听,如果你以后能跟我多说说话就更好了。”
心里的焦躁不安在一瞬间被喜悦的洪流冲刷得无影无踪。
希尔一眨不眨地看着安琪瞳仁里的自己,只听得见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声。
直到安琪结束对话,换好衣服去往裁缝店的路上时,希尔也还没从这场走心的谈话里抽离出来。
就连乌鸦风尘仆仆地飞来,告诉他自己并没有完成任务之后,希尔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始终沉浸在自己的界里。
虽然希尔不说,但明眼人,不,明眼鸟一看就知道主人心极好。
希尔呆呆地望着安琪的杯子,嘴角还勾起了轻微的弧度,怎么看,怎么像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乌鸦挠了挠头,灵光一现,哦,对了。
希尔现在就是一副怀春少男的模样。
虽然近期都不接新单,但是安琪偶尔会去店里面看看,毕竟作为老板,经常不在也不合适。
不过因为最近也比较萧条,安琪去到也只是换个地方做衣服,顺便跟员工增进一下,能遇到顾客的机会也不多。
但是,今天的况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安琪眼神不错,即使隔着一条街,她还是一眼看到了停靠在自家店铺前的好几辆马车,上面的装饰一个比一个豪华,在空荡的街道尤为显眼。
旁边还有一堆仆人,因为店面塞不进,只能可怜兮兮地等在外头。
透过玻璃橱窗,安琪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不能辨别出里面的人。
安琪连忙加快脚下的步伐,以她多年来在自家高定店的耳濡目染。
这样的阵仗,不是来找茬的就是来砸场子的。
不管是哪一个,都注定安琪今天不会过得太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