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殿殿门紧闭,潘豹领着禁军将文德殿团团围住。
而殿内,赵德芳松开皇帝,与卫姝站在一起,皇帝回身瞧着身后的两人,不由笑道:“德芳啊,这龙椅就在这儿,只要你杀了朕,这位置就是你的,如今殿内就我们三人,朕,绝不反抗。”
赵德芳站直着身躯对上皇帝的眼眸,神色如常,并无半分被权势,被仇恨蒙蔽的表现,他站在皇帝的面前,缓缓道:“叔父,你觊觎那九五之位,并不代表我在乎。”
“假仁假义?”皇帝嘲讽一笑。
“叔父是看着侄儿长大的,侄儿虽志在天下,可想的却是这天下如何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而皇位上坐的父皇也好,是叔父也好,于我来说并无多大差别。”赵德芳颔首浅笑,语调从容:
“你是我的叔父,我们该是最亲的人,我此刻也一如当初,我要的是叔父你认错,向天下罪己。”
“我没有错!”皇帝敛了笑意,怒视着赵德芳。
“弑兄夺位,陷害忠臣,逼死无辜,叔父,桩桩件件皆是实情,认错而已,有那么难么?”赵德芳也是上前一步,与皇帝对持着。
皇帝瞧着赵德芳那志在必得的神情,又瞧着他身后站着的卫姝,不由冷哼一声:“若是朕不呢,你们还想弑君不成!”
“你都能做出弑君之事,为何我们做不得。”卫姝连忙说道。
“是啊,你们可以杀了朕,再由德芳坐上这皇帝的宝座,下一道圣旨将朕的过错公道天下,岂不更好。”皇帝再次望向德芳,眼中闪过的得意之色。
赵德芳瞧着皇帝的模样,心里也知道皇帝此刻做的打算,他不下旨认错,就算杀了他,自己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下旨公告他的过错,那么谁又会信?
杀了自己的叔父,自己坐上皇位,那他岂不是第二个赵光义?然后引的他的皇子们,再来找自己报仇,这样一来,朝局动荡,天下不平,北边的辽国又是虎视眈眈,借着在中原内乱的机会再一举南下,攻陷汴梁城,那他父皇与开朝先辈们当初建立的基业,岂不是毁于一旦?
多少百姓会遭到战火的荼毒,流离失所,这更不是他所愿意见到的。
所以,必须是皇帝自己亲自下诏罪己,为冤死的臣子昭雪,方可化解一切危机。
“难道在圣上的心中,面子大过承认罪行,大过这天下的百姓不成?”赵德芳不由逼问道。
“是!”皇帝回答的爽快,拂袖面向着龙椅站着,握紧了袖中的拳头,阖眼道:“朕……朕登基这么多年,有多少人在诟病朕得来的皇位,朕不能错,朕要是错了,这满朝文武便会轻视了朕,会藐视朕,朕便做不好这皇帝。”
他回过身看着赵德芳,自嘲一笑:“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志向是什么?可朕怕啊,你们才是皇兄的子嗣,才有资格继承皇兄的位置,可朕呢?朕承认,朕是为了一己私欲,为了一个女人才想当这个皇帝,可是朕当上了这个皇帝才知道,朕也是心怀天下,朕一样可以做个好皇帝!可你们,却始终是朕的心病。”
“所以,你就逼死我二哥,是么?”
“是!朕是逼死了他!可若不是他心存妄念,又如何会心虚的自杀!”
“你错了,你错了叔父。”赵德芳握紧双拳支撑着自己颤抖的身躯,隐忍了多年的心绪在此刻决堤,红了眼眶,他伸手指着皇帝道:
“我二哥性格敦厚,最是乐天知命,他从未有过半分非分之想!可他到底是你的亲侄儿,是你看着长大的亲侄儿,你就是因为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得来不正的位置,就害死自己的侄儿,甚至毫不悔过,叔父,你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带着我们到处玩儿的叔父了,你现在是完完全全的被这滔天的权势冲昏了头脑,眼中再无半分亲情可言了!”
卫姝从未见过如此失仪,将自己的情绪完全释放的四王爷,他胸怀坦荡,字字句句的据理力争,从无半分指责皇帝夺取了原本是他的位置,他只是想让皇帝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承认错误。
她似乎觉得自己没有爱错人,也从不后悔今日的举动。刀山火海,有他同往,又有何惧呢?
叔侄俩人对视着,眼神变幻莫测,皇帝看着眼前的赵德芳,神色动容,似乎是被赵德芳说动了,他略微侧了侧身子,颔首笑了笑:
“我有没有听见你叫过我叔父了?”
“君臣有别,从来侄儿都无半分反叛之心,甘愿为臣。”赵德芳收了手,负手与皇帝相对站着。
“小四,朕……真的错了?”皇帝轻声问道。
“是,圣上错了,大错特错,不该杀害兄长,不该诬陷忠良,更不该不信臣子。”赵德芳阖眼,平复着心中浊气缓缓说道。
“好,朕随后便可便下诏罪己,替含冤而死的人昭雪。”皇帝深吸一口气,回转身看着赵德芳,视线却是落在了卫姝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