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秦南看着道人,冷不丁问了句:“当术士很危险吗?”
“有的危险,有的就不。”道人抬头看他。
张秦南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不过照父母的反应来看,应当是危险的。
“如果危险的话,你还去吗?”这次是道人问他。
“为什么不?”
“想一想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亲人,我再问你,你还去吗?”
月光穿过树荫照在两人身上,显得此刻格外安静。
“我去了,丰岭乡人才能再出去,我的父母才说不定能过上好日子。”张秦南看着自己为师父立的小碑:“如果我考上了,我家就有钱了,如果我出意外了,我家能少一张嘴。”
这次是道人没再说话。
张秦南把那天道人的一辆银子还回去,请他帮忙照顾张父张母。
…
张秦南回了家里,天上的月亮很亮,不知道现在多晚。
张父张母看起来还是没有睡着,张秦南静静的脱了衣裳,钻进被子里闭上眼。
这次张秦南没有再梦到什么。
第二日,张父张母还是早早地起来了,张秉忠去棚里捉了两只鸡,在院子里绑起腿,李英棠把干着的饼和菜装了个大包,张秦南坐在床上,他把家里剩下的几本经书都带上了。
杜三伯来得很早,张秦南穿上昨日的新衣裳,张父张母的话又变得很少。
张秉忠拿了家里的旧枕头,在驴车上放好,等张秦南坐上,才又把鸡给了三伯。
村里的路并不好走,木板车颠簸着,张秦南看着父亲把母亲拉上屋顶,两个人就这么站着。
驴车拉着他上坡,两个身影变小再变小,车拉到山头,杜三伯牵着驴下坡,不是那么笔直的身影便被黄土遮去。
张秦南的心突然间空了,几日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释放出来,又想起昨日的情景,才想起还有一声三伯没叫,可是爹好像也忘了,张秦南现在也不知怎么开口,嘴上心里堵得都是爹娘。
不知是坐着旧枕头还是神游天外的原因,从丰岭乡到阿丘城的一路上并不怎么累。
阿丘说是城,其实也就是木桩搭起城墙,围住几十户人家,更像个寨子。
杜三伯点着烟袋,拉着驴,张秦南坐在枕头上,抬头看着阿丘城,想起那位道人。杜三伯进城后绕着圈走,左手提着烟袋,右手拿起腰上别着的铃铛,“当啷”“当啷”摇着,道旁人家便有几户开了门,带着小钱,书信或是货物寻过来。
杜三伯把车拉到一口井旁“咚”地敲了下张秦南的脑瓜子。
“先下来帮忙。”杜三伯嘴里还含着烟袋,说话呛呛的。
来的人却是不少,但多是带些信,大物件也有,一共四个箱子,三大一小,不知装着什么东西,都被张秦南抬去车上,杜三伯扛来一袋米,又把两只鸡挂在车尾。
被箱子和货物围着,张秦南坐的地方就小了,他把身子背对着驴车,一屁股先坐在枕头上,又挪挪身子,把双腿搭在车栏上,摆弄着自己的衣裳——那绳子勒得太紧了。
杜三伯坐在没有挡口的车前沿,把信件用布包好,对张秦南说了第二句话:“出了门感觉咋样?”
张秦南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说了句“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