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阑汀没有再吭声，他把所有的悲痛，都转化成一种享受。他原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愿意管束他的人了，可是这个做父亲的却毫不客气。

他心里其实还是有委屈的，不过是迷恋父亲的声音，听着那声音睡觉了而已，那又有什么错呢？冯子墨睡不着的时候会躲进锦叶的卧室，被锦叶哄着入睡，可是自己呢？想要多和锦叶待一会儿，都会让下人们露出不悦的神色。奶娘时时刻刻提醒他，如何如何不合礼法，不合规矩，应该怎么怎么做，却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他想不想做。凡是符合礼法的，他守着就好，不符合的，他避开就是。只有这样，才会少去招人讨厌，才会少听到别人说自己娘亲的坏话。

“啪……”又一鞭子突然在身上想起，冯阑汀正走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鞭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他不知道冯涵羽又训了他什么，但是他都一一认了，依旧没有吭声。

“阑汀，你倒是和父亲认个错啊。”锦叶看着也有些心疼，急忙提醒道，“认错了，他就不会打你了。”

冯阑汀抬起头，仰望着冯涵羽铁青的脸，几颗泪珠在眼里打转，模糊了视线。哽咽了一下，才缓缓地说道：“父亲，你打我吧。”

冯涵羽以为他不出声是因为觉得自己没错，在和自己较劲。他以为冯阑汀和自己以前一样，认为自己有理就会死犟到底。可是他刚刚的话里，并不是因为倔强，而像是在讨打。他刚再次挥起的鞭子突然软了下来。

“你知道自己错了吗？”冯涵羽面色渐渐缓和。

“阑汀不该不听父亲的话，不该跑到亭子里偷听父亲说话，不该睡在亭子里……”越说，冯阑汀就越难过，他确实不想给这些人带来麻烦的，可是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在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为什么连一点自由都没有，他想去哪里都必须和母亲报备一下，去哪里都要有人跟着，他好像生活在别人制造的笼子里，一旦僭越，就会被人小题大做。

冯涵羽突然想起昨晚自己在亭子下面和几个小厮赌钱，原来他把整个冯府都搜索了一遍都没有结果不是因为他躲的隐蔽，而是因为他忽略了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别人也因为他的忽略而忽略了。

他放下鞭子，走到冯阑汀身边，蹲了下来。看着他一脸的泪水和身上的两道血印，心就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阑汀，你为什么要躲在亭子里睡觉？”冯涵羽语气缓和地问道。

“我自己睡不着，”阑汀哽咽着，眼里还在淌着泪水，“我听着父亲的声音……就不知不觉睡着了……阑汀不是故意的……”

冯涵羽点了点头，心里突然翻江倒海。他没有问清楚原因就打，他以为阑汀就是他想象的那个样子。他太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了，确实，儿子都有七岁了，他才和他相处了几天的时间，怎么可能会理解呢？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是胡乱臆测，然后加上一通乱打，他这样的父亲简直是失职。

“大少爷，您就别怪阑汀了，他还小，不知道后果。”幽月见冯涵羽的怒火渐渐平息，顺势劝道。

“是啊，阑汀他还是个孩子。”锦叶也跟着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