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人听说冯涵羽一早就把儿子带出府了，到了午后只有自己回来了，心想他一直不愿看到这个孩子，突然带出去却没带回来定是出了什么事。

她心烦意乱地从经房里走出来，匆匆往西院走去。

冯涵羽只身回到冯府，一进门就有几个丫头候着，是锦叶派来接冯阑汀的，但只看到冯涵羽，便心生疑虑，上去行礼，问了一句，冯涵羽也没有搭理她们，自行回到了西院。

他进了书房，走到檀香木制的案几后面，坐在铺着鹅黄色的锦褥的矮榻上，提起狼毫笔继续那幅未完成的画像。

一双灵动的眸子，加上洋溢着笑容的脸蛋，一身看起来十分华贵的襦裙外又加了一层丝绸披帛。虽然发饰和另外一些细节还未描绘出来，但人体构架也基本算是成型了。

这些天也就见她这几面，若是多见上几次，或是相处得久一点，或许还能画得更细致吧。

他看着她，入了神，从这副画里似乎回到了在宋州刚见到她的那个时候。

冯涵羽倚坐在酒肆的二楼上，一边品着灼烈的美酒，是不是向楼观外面望上一眼，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偶尔瞅见几个不顺眼的便朝下面扔去一只酒杯，正中人头。突如其来的砸下一个杯子，让路人惊讶地驻足寻觅，心里都带着一股怒气，那被砸中的人更是不分情况的破口大骂。冯涵羽听着骂声也不恼，给身边的小厮使个眼色，小厮便下楼去叫了帮混混，把人连打带揍地拖了上来。

然后让他各种求饶，直到他玩儿腻了才肯放他离去。

这种事时有发生，所以在这市间穿梭的行人遇到这种事也就觉得不足为奇。面对突如其来砸得脑袋出血的行人也不敢抬头看一眼，只能认栽，忍气吞声的走了。

他所做的不止于此。自己在市坊之间悠闲散步时，看见一些人心里不痛快也会把人家痛打一顿，这街上的人一看见他就远远地躲着。

他还喜欢强占一些寻常人家的女子，虽然没有人关心这些女子的结局到底如何了，但他们知道有了姑娘绝对不能让冯涵羽知道，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宋州的男男女女凡是听到冯涵羽的名字，大概就跟见了鬼似的找个地方藏了。

他不仅对外人如此，对府上的人也不曾给过好脸色，他想骂哪个，那下人就得乖乖跪在他面前带着笑容挨骂，他想动手绝对没人敢不把脸凑到他面前去找打。他的每个小妾都从不敢违抗他的意愿，他想做什么也从不敢多问。

他就是想做这样的人。自从银雪死了，他就一直这么过活，远离父母，在宋州任意妄为。还结交了一群酒肉朋友，像是杜玄这样的人，一直在他身边出些馊主意，他有时觉得新颖就会采用，拿来收拾他看不顺眼的人。

就在那个酒肆下面，流川刚怀揣着刚赢来的二十两银子，在不再拥挤路段四处巡视，想买些新奇的玩物。

一个不小心，就被那个空中飞来的酒杯砸中了。

她无意间躲闪一下，还好只砸在了肩上。

她慌乱中把杯子接在了手里，左右端详了一番，觉得这不是凑巧，便抬头去望这杯子的来源。

冯涵羽就在楼观上边喝酒边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不屑，似乎就在等这个被砸中的人破口大骂。

流川和冯涵羽对视了一眼，露出一脸笑意。

那个笑容，至今想起来，都让冯涵羽觉得吃惊，真不知道她的那份从容和那份胆量是从何处借来的。

他正为她的笑容感到吃惊，下一刻才意识到她已经将杯子原原本本地还了回来。

鼻子突感一酸，一股血腥味便涌进了鼻腔。一边止血一边叫人下去抓人时，流川早就跑得没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