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索玛将手头的事务交办清楚后便开始了秘密的全城搜索。然而收获寥寥,没有历史文献,更没有人知道只言片语,连小道消息也没有。
当她叹息着自己几日的查找皆无所获,思量着巫师团此刻说不定已侵入埃弗洛特斯城时,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客人敲开了她的办公室。
“沃塔?”她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好友。
“好久不见,索玛。”一如往常,沃塔表情总是冷冷的。
“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
“当然欢迎。”她伸手邀请他坐下,吩咐人倒茶。
“我知道你最近很忙,没时间跟老朋友叙旧。”也和以前一样,他把茶杯捧在手里,只是取暖却不喝。
“我也知道你很忙,所以应该不是来找我叙旧的。”索玛心里算着和朋友分别的时间。
两人有多久没见面了?五年?应该不止,自从沃塔升任布恩德斯魔法协会会长后,两个人就没有见过面,一直是各忙各的,即使索玛因公务到布恩德斯,也只是短暂停留,无暇找他。
“嗯。”他点点头,竟然破天荒地抿了口茶。
索玛直觉他在紧张,自己不禁好奇,是什么事让总是淡然处之的沃塔魔法师感到紧张,甚至焦虑呢?
难道是昆达斯?她猜想,布恩德斯和昆达斯正在商谈土地租借一事,他这会儿出现,难道此事有进展了?
“索玛,”他眼睛盯着茶杯说,“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知心的那种。”
“是。”索玛点点头。
在她那届的中心魔法学院学生中,她是唯一一个昆达斯人。因为外表异于常人,又不是贵族出身,索玛在学院内受尽了排挤和嘲讽。与沃塔相识,是在一次对战考试中,两个性格相近的人在对战中反生出了惺惺相惜的友情,自此后她便获得了第一个异国朋友。
很多人不理解,贵族豪门出身的沃塔,文质彬彬,怎会和粗野的索玛走到一起。后来他们归结于,沃塔喜欢军事,所以才被索玛与生俱来的战斗气息所吸引。其实不然。
“我们性格相近,都嫉恶如仇,又耿直,读书时总是不合群。”沃塔也回忆起以前的事情。
“你是因为我不合群。”
沃塔摇摇头说:“不。我是不想跟他们待一块儿,让我感觉……反胃。”
确如沃塔所说,他内心深处是极不喜欢贵族那些假惺惺的交际,但因为出身贵族,又是嫡子,对外他必须强撑着笑容,与他们往来。然而这些与他今天来找自己有何干系呢,索玛疑惑。
“不喜欢政治的我们俩,却偏偏走上了与政治息息相关的道路。我很幸运,遇到了一位明君。”他继续说道,“给我安排了最合适的位置,认同我的作风,也支持我的行事。但即使是这样……”
他抬头看了眼索玛,接下来的话让人深思:“我还是犯下了很多错误。”
“人谁无过呢?”索玛心里咯噔了一下,隐隐觉着沃塔谈的似乎不止是昆达斯。
“是啊,人谁无过呢。”沃塔长长叹了口气,看着她说,“所以,索玛,不管你犯下什么样的错,作为朋友,我都相信你是被迫的。”
“沃塔,你何出此言?”索玛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心跳开始加速。
沃塔是不可能知道自己和巫师团的交易的,不可能的!
“昆达斯内乱,叛军处决。”沃塔盯着她,说出来的一字一句如同一根根银针狠狠地扎进索玛的心脏,她终于变了脸色,慌乱中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碎成一片。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她内心狂叫着,他们知道了,他们知道了。这个她最不想被知晓的秘密,竟然被她的好友知道了。那么昆达斯……
“首领毫不知情,这是我个人的行为,沃塔……”她一定要解释清楚,但沃塔却抬手按住了她的胳膊。
“索玛,我没有指责你,或者指责蒙特恩首领的意思。这是昆达斯内政,我无权过问。”
沃塔的话让她稍稍感到安心,那么他来做什么呢?
待她重新坐回座位,沃塔继续说道:“我们接获了一份文件,是阿奈议事长向妖精王汇报当年昆达斯内政的报告原稿。”
索玛皱了皱眉,他口中的这份文件应该与奥芮手中那份一样吧。但是这么机密的东西,布恩德斯是如何得来的呢?而且还是原稿。
“文件的来源,你不必问。我也不甚清楚。但已证实文件是真的。”沃塔明白她心中所想,“重要的是,文件里的内容,你是不是都知情?”
索玛没有马上回答。她思量了一番,不管两份文件内容是否相同,她都不可以回答“是”,因为根据阿奈在报告中的描述,她是被阿奈怂恿的,而妖精族在背后操纵的目的,如果没有看到文件,她是不知情的。
“我不知道文件中说了什么,但是叛乱处决一事,确是我所为。”就像之前回答奥芮一样,她说。
“但是,你不知道阿奈议事长在这背后的动作吧?”
索玛又没有立刻回答。她看了看沃塔,迟疑了一下才说:“我一直以为阿奈大人是为我昆达斯和平而来,他的话虽有些偏激,但颇有道理,所以认同了。”
“但后来却发现事情不对了?”沃塔似乎已料到了事情的发展。
“一开始是对那些叛军家人的愧疚,我化装去看望了他们几回。后来与他们的交谈中发现,当年叛军与阿奈有往来。我才惊觉事情不对。”她撒谎了。她根本没有看望过那些家人,事后她加入中心魔法团,忙于公务,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叛军的后人。
沃塔了然地笑了笑。他好像理解索玛被骗的痛楚,又好像看穿了她的谎言。
他说:“你真的认为蒙特恩首领毫不知情?”
她点点头,随后又疑惑地看着他。文件中并没有提到蒙特恩首领参与处决一事,为何沃塔先后两次提到首领呢?莫非……
“沃塔,难道文件中除了我当年秘密处决叛军的事,还写了其他吗?”莫非奥芮给她的那份文件不完整?
“看来,你真的不知情。”沃塔叹了口气说,“你还记得当年叛乱,布恩德斯派了一名使臣去昆达斯劝和吗?”
“记得。布恩德斯先皇帝亲派使臣,首领十分重视,特命自己的亲信前去迎接。可惜出了那样的事故。”
索玛说完,忽然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她看向沃塔。
“难道,”心中的这个念头让她更为慌张,“难道说报告中还提到了这位使臣?”
沃塔点点头,又是长长地叹一口气,他说:“使臣之死另有蹊跷。”
这才是他来找自己的主要原因!索玛恍然大悟。
“难道当年使臣之死,与阿奈也有关系?”
“不仅有关系,完全是他策划的。”沃塔说,他的下一句让索玛心惊,“下手的人是蒙特恩首领的亲信。”
“不可能!”她第一反应就是否定。“这是不可能的,沃塔。首领没有任何理由去杀害布恩德斯使臣,在那个时候,他这么做无疑是给自己制造更大的敌人。”
“你说的没错,索玛。首领这么做,就是把布恩德斯和昆达斯对立起来。”
听到沃塔的话,索玛愣住了,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所以,布恩德斯皇帝已经对昆达斯产生敌意了?”
跳得飞快的心,在看到沃塔的摇头后,才缓缓平静下来。
“若是先皇,拿到报告的那会儿说不定就已开始点兵了。但陛下,”他坦然地对索玛笑了笑,“性情沉稳多了。”
“那么兰斯洛特陛下的意思是?”
“交心。”
“交心?”沃塔短短两个字,却意味深长。
索玛反复咀嚼着,思量他这两个字背后的深意。交心,是谁和谁交心?是要交多深?交心的结果会怎样?
她知道自己的回答不仅决定着自己和首领的名誉,更关系着昆达斯全国人的生死。
“索玛,”见她迟迟没有回答,沃塔又劝慰道,“自古以来,没一个国家会安心让他国国民在自己的国土生活,即使是租借,他也想确保自己国土不被侵犯,自己的国民不被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