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重要的事讨论完了,拉瑞娜这才想起另一个人,“玛希自那晚宴会后就不见了踪影。我担心……”
她担心玛希被掳走,但更担心玛希背地里在干些什么。
“她没什么事,”“血魔女”明白她的顾虑,“有‘秘盟’看着,她暂时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她不会影响我们这次行动吧。”拉瑞娜不喜欢意外。
“她志不在此。”“血魔女”的回答很简短,但拉瑞娜听后却很放心。她相信“血魔女”的话,从整个调查中,玛希对谋杀案表现得兴致缺缺,倒是时刻关注着爱莱塔和自己的行踪,看来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阿奈大人的下落。
拉瑞娜并未再多说什么,拿着证词赶去找吉尔。她现在要想的只有如何劝说吉尔,并且能让这份证词通过吉尔之手呈交到雷兹特皇帝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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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宫殿的落地窗玻璃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散在参有金箔的花纹壁纸上,犹如梦境一般绚烂。
这和拉瑞娜第一次来皇宫时的情形一模一样,但是她的反应却不一样了。
第一次虽是母亲安排的皇家舞会,她参加得不情不愿,但见到华丽的宫殿,也是目不转睛地赞叹着,对皇家梦幻般生活场景的沉迷,逐渐忘却了对母亲的不满。
而这次,背负着魔法团的重任和营救好友的决心,拉瑞娜心中犹如坠着一块重石般,再奢华的场面,都只是淡淡扫过,然后不留一丝记忆地走开。
近三米的百合花金色大门被宫廷侍卫沉重地推开,议事大厅展现在拉瑞娜的面前,还有大厅内各怀鬼胎的人们。
“拉瑞娜•纽恩,见过皇帝陛下。”她走到御前,向雷兹特皇帝行礼。
皇帝放下手中的酒杯,笑着说:“免礼,免礼。纽恩大人,请坐。”
拉瑞娜在侍从的指引下坐在了左侧次座。她冷静地环顾自己周边的情况。右侧首座,自然是希帕克皇长子,左手缠着绷带,却是红光满面地与次座的利克斯会长说着话。另有一个披着天蓝色法袍的年轻男子,坐在利克斯会长的下手,他目光炯炯有神,虽是魔法师,但身上却有着军人干练坚毅的气质,对于皇长子和利克斯的对话,似有若无地听着,但不参与。见到拉瑞娜看自己,便点头向她致意。
拉瑞娜同样回以点头的礼节。虽说男子比自己位阶低,但身份却在自己之上。
“啊,那是维斯弗,我的三儿子。”皇帝解释说,“他刚从边防回来,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多学学政务,将来才帮得上忙。”
“是,父皇。”维斯弗回答。
这就是皇帝的换血计划吧。见到皇长子看维斯弗不屑的眼神,拉瑞娜不禁想。虽说维斯弗是庶出,母亲不过是皇帝身边一个不起眼的魔法师,没有名分,好在儿子争气,不仅同时从军事学院和魔法学院毕业,还参军历练,现在军中任有不小的职务。
他能在接下来的事情中起到什么作用呢?
拉瑞娜带着疑问,转头看向她的右边。左侧首座是空的,她的下手是塔纳将军,正生着闷气,估计是对拉瑞娜这么个小丫头坐在自己上座有些不悦。赖斯站在自己父亲的身后,他虽是利克斯的学生,但未任官职,作为一名平民自然没有在皇帝陛下面前入座的资格。
不过……拉瑞娜有些奇怪,负责外交的拜德巴格大臣怎么没在?虽说在场的都是雷兹特人,但毕竟涉及到与魔法团的关系,外交大臣应要出面参与才对。而且问罪魔法团这么好的机会,这只老狐狸怎么可能会放过?
“杰罗姆•拜德巴格,外交大臣到——”如此想着时,门口侍从高声通报。
来了。皇长子和利克斯相视一笑,他们的盟军到了。而拉瑞娜也心中冷笑,她的盟军也到了。
“见过陛下。”拜德巴格弯下肥大的腰部行礼。
“免礼,坐吧。杰罗姆。”皇帝淡淡扫了他一眼,倒是对他身后两个少女多看了两眼。
“吉尔,你怎么来了?”塔纳将军看到嫡女走进来,不免有些吃惊。
“将军您忘了,吉尔奉命参加调查,她现在算我的属下。”拉瑞娜示意吉尔站到自己的身后,“既然今天我们要讨论宴会上爱莱塔的行为,魔法团特使自然都要在。”
听到这话,塔纳将军轻哼一声,对这个理由他无法反驳,便眼睁睁看着女儿站到自己的敌营中。赖斯低头在他耳边宽慰了几句,估计是在说吉尔在哪儿都一样,始终会帮着塔纳家的。
“讨论?”拜德巴格坐下后,听到拉瑞娜的话,不禁表示疑惑,“纽恩大人,你觉着皇长子及数十名贵族受重伤,更有五位官员不幸亡故,此事还需要讨论?”
受重伤?拉瑞娜瞟了眼皇长子的手,那绷带下来到底有没有伤口还另说吧。
“爱莱塔是魔法团正式授阶的高阶魔法使,进阶考试的各项成绩优异。这样的学生,怎可能会发生魔法失控的情况?我怀疑其中有诈。”她回答说。
“这不足为奇吧。”对此利克斯会长却另有看法,“魔法力越强大,越需要成熟的精神力来控制。爱莱塔这个小姑娘,毕竟年纪小,思想还不够成熟。我看她在宴会上情绪十分激动哪。而且说是魔法团正式授阶的魔法使,但我听说她并未通过全部的进阶考试。”
“没有通过全部的考试就授阶?呵呵,魔法团做事是越来越宽松了。”塔纳将军帮腔道。
“利克斯会长,对魔法你在行。不过我更想向纽恩大人请教,”拜德巴格更不愿放弃这么好的追打机会,“你为何一开始就对宴会当晚的事件定性为魔法力失控?我倒认为这孩子是故意行凶。”
“请问你的根据是什么?”面对三人连番的追击,拉瑞娜并不着急。
“陛下,”拜德巴格站起身向皇帝禀告,“微臣详细询问了当晚在场的数名贵族,他们一致认为这个魔法使,是巫师团派来的刺客。”
“巫师团?”皇帝一惊,方才还闲情逸致地喝着酒,听到这里脸色一变,扶着靠手身体前倾,十分在意地问,“杰罗姆,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陛下,”成功引起皇帝注意,拜德巴格很是得意,“小女是这名魔法使的同学,宴会当晚就坐在她的身旁,奈罗,你与陛下说说。”
“是的,父亲。”奈罗接到父亲的信号,便将当晚情景惟妙惟肖地向皇帝叙述,当然将她和赖斯的挑唆、污蔑一笔带过,着重描述了爱莱塔的发怒、身世。
“这样啊——”皇帝听完后,发出感慨声,“如此听来,这个孩子的身份确让人生疑。但是,魔法团收学生之前应该有过身世背景调查的吧。”
“陛下,即使如此,也难免会出错。更何况微臣听说,”利克斯会长说,“魔法团内部已被巫师团奸细潜入,这孩子被忽略了也是很正常的。”
“哦——那个,纽恩大人,”皇帝认同地点点头,“对此事你是什么意见?”
“陛下,”拉瑞娜心想果然与“血魔女”预估的一样,这几位很喜欢“贼喊捉贼”,她坦然地说,“早就听说拜德巴格大人喜欢捕风捉影,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纽恩大人爱惜属下,人之常情。”拜德巴格也不生气,淡淡地回答说。
“我爱惜属下不假,但我更不愿因为一件未被证实之事而毁了一个优秀魔法使的前途。”这是拉瑞娜的实话。
“优秀的魔法使?”塔纳将军冷哼着说,“原来纽恩大人口中优秀魔法使的前途,就是毫不留情地攻击手无寸铁的无辜民众吗?”
无辜民众?手无寸铁?拉瑞娜心中冷笑,对塔纳将军的话不置可否。
“将军息怒,”皇长子安抚完将军,又转头对拉瑞娜柔声说,“拉瑞娜,我能理解你保护爱莱塔的心情。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问罪是难免的。你也说得没错,爱莱塔年纪小,有大好的前途。我想她当天肯定是情绪不稳定才会犯下这样的错。父皇,儿臣愿为那孩子求情,请您从轻发落她。”
“殿下您太仁慈了,”利克斯会长马上谄媚道,“您也是受害者,还替行凶之人求情。”
“殿下,这样的行为,可不能姑息啊。”拜德巴格如是说道。
“唔——”然而他们的话,并没有打动皇帝。
皇帝摸着短胡须,深思着,目光在皇长子身上停了片刻,又移到利克斯,然后是拜德巴格和塔纳将军,最后看了看自己的庶子和拉瑞娜,开口说:“纽恩大人,你……似乎有不同的看法。”
拉瑞娜不慌不忙地站起来,理了理衣袖说:“陛下,魔法团命我协助与魔法协会一同调查此事。但事情已过去三天了,魔法协会迟迟不让我提审爱莱塔,我也不知魔法协会是如何调查的,至今为止都没有拿出爱莱塔罪行的实证。”
“这,这,这还需要实证吗?”利克斯会长觉着拉瑞娜的话有些好笑,“陛下,当晚在场的官员和贵族六十多人,皆一致看到卡恩斯魔法使的恶行。他们的证词便是最好的证据。而且无辜身亡的官员家属这几日也一直在申讨处置凶手,还他们家人一个公道。我倒不明白了,事已至此,纽恩大人为何还要袒护那个孩子?”
“因为我实证,证明爱莱塔是被人陷害的。”拉瑞娜盯着利克斯会长说,看到他佯装愤怒的眼神心虚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证据?是什么证据?”皇帝似乎来了精神。
拉瑞娜则听到了身后沉重的呼吸声,那是吉尔在深呼吸。是啊,当着自己父亲的面,亲自检举自己的兄长,这需要多大的勇气?拉瑞娜只希望吉尔不要打退堂鼓。
“这是我与吉尔在事发后调查发现的。不过……”拉瑞娜故意拖长了语调,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才继续说,“我来说似乎不太合适,吉尔,还是你说吧。”
“是。”吉尔走上前,面对皇帝,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启禀陛下,事发后纽恩大人十分重视此事,便与我共同找了宴会当晚的参与者问话。不同于利克斯会长只找当晚的官员和贵族要证词,我们则问过了所有人,包括当晚宴会各个侍从守卫,然后发现了一件让人震惊的事情。”
吉尔停了下来,她在迟疑。
“哦?”皇帝用饶有兴致的语调催促着她继续说下去。
“有一个当晚负责为大家斟酒的侍女,在我们询问时表情异常,多次追问下才吐露了实情。”吉尔再次深吸一口气后说,“她说有人给了她大笔的财宝,让她宴会当晚把一包药粉下到爱莱塔的酒杯中。”
“药粉?什么药粉?”皇帝问道。
他说话的时候,拉瑞娜清晰地看到赖斯的额头流下豆大的汗水,塔纳将军面色凝重,动了动嘴唇,想阻止女儿却不知如何开口。
“那包药粉,她没有用完,我今日带来了。”吉尔说着,从袖中掏出只剩半包的药粉。
“维斯弗,你看看是什么。”皇帝很聪明地没有让利克斯检查,而是让同样身为魔法师的庶子接手。
“是。”维斯弗上前接过药粉,仔细检查着。
在场除了拉瑞娜和吉尔,所有人都屏息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皇长子脸上虽仍挂着微笑,但拉瑞娜看得出他的嘴角在抽搐,说不定此刻他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当然最明显的莫过于赖斯和利克斯俩师徒,赖斯已明显坐立不安,利克斯的右手则不断地在法袍下动着,或许是在找自己那根按律未经皇帝不得将带入皇宫的魔杖。
“父皇,”维斯弗细细查完后,带着恍然大悟的表情禀告说,“这包是乱神粉。”
“乱神粉?”皇帝眼中发出光芒,“就是那个专门用来扰乱魔法者心智,使其发狂的药粉?”
没想到皇帝陛下还挺懂的,拉瑞娜心中感慨道。不过有个魔法师的外室,具备这点常识也算正常。
“正是,父皇,”维斯弗说,“若是心智不成熟的魔法者,就算只沾上一点,都会发狂。这里只剩半包,想来卡恩斯魔法使被下了很重的剂量,魔力失控是在所难免的。”
“太过分了!”皇帝怒道,“是谁?何人做出如此行径?”
吉尔缓缓转过身,在父亲为难的表情和兄长求饶的目光下,将手指向了自己的大哥。
“大哥,很抱歉,不能因为你个人的行为,而毁了我们塔纳家的声誉。我必须检举你。”吉尔坚定地说了出来。
很好,开头是最难的。这句能说出来,接下来就都容易了。拉瑞娜想。
“不是我!”赖斯一改斯文模样,对着妹妹怒吼,“你胡说,你们在污蔑我!”
“赖斯!陛下面前,发什么疯?”塔纳将军一把将儿子按了下来,随后转头问女儿,“吉尔,这是你亲大哥,你可要想好了!”
“父亲,正因为是我的大哥,我才向学姐请求,由我来检举。”泪光在吉尔眼中闪烁。
拉瑞娜不知她是因为过于激动才会如此,还是在为父兄的行为感到痛心。但外人看来,她这幅模样恰好给此刻她口中所说的内容增添了几分真实。
“你怎知不是他人陷害你大哥的?”塔纳将军再次试图帮儿子开脱。
“说得是啊,吉尔,”拜德巴格应该是最沉得住气的,面不改色地说,“想想你大哥跟卡恩斯魔法使素不相识,卡恩斯魔法使发狂失控,于你大哥有何好处?他自己当晚可也受了伤的。你莫要错怪了自己家人。”
“既然几位不信,”拉瑞娜知道该自己出场了,“不如将那侍女提来,当面对峙,可好?”
“好啊,”利克斯会长来了精神,“微臣同意当面对峙。”
其他人也纷纷同意。
拉瑞娜看着他们,心中冷笑。他们在打什么主意,自己知道。将侍女提来,面对这么多达官贵人,侍女不免心惊,利克斯等人再疾言厉色,她或许会被唬住而改了控词。
这也是她与“血魔女”、父亲讨论时料想到的,不过“血魔女”说她已安排了万无一失的后招,所以拉瑞娜气定神闲地等着她的后招。
果不其然,一阵暖意袭来,如冬日难得的暖阳,又如炎炎夏日忽至的雷雨,让人心旷神怡。
“哈哈,这么热闹啊!”男子欢快的声音比他俊美的容颜先行来到仪式大厅。
拉瑞娜露出了原来如此的微笑,感慨这“血魔女”还真是大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