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径红浓,芳郊绿遍,玉楼碧中隐约现。东风不谙敛繁华,落英逐风扑人面。
邂逅因缘,离歌缱绻,炉香静逐游丝转。一场春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旧青山。
武成帝清河二年春,北齐别都晋阳城,正笼罩在一片桃李争妍,碧柳如烟,山水明秀,芳草连天的醉人春色里。
在晋阳城西,一处不大但却匠心独具,设计巧妙地园林里,一个柳眉杏目,唇红齿白,上着鹅黄色外衫,下着翡翠绿长裙的二八少女正在几个侍女的陪侍下,站在一株早上刚盛开的海棠下,向后面一处幽静的屋子那里张望。
“原来是大小姐来了,二小姐她现在不在棠苑。”看见了她来,帘后闪出了眉清目秀的脸,当她看清了海棠树下的女子,她急忙“噔噔”下了台阶,冲着黄衣女子轻施一礼道。
“那她去那里了,碧玉?”目光随意地往这个叫碧玉的脸上一扫,这个被黄衣女子叫做碧玉的,一身丫鬟的打扮,她在棠苑里是二小姐冯素枝的贴身丫鬟。
“禀大小姐,二小姐用完了早饭就去了曲池,她说那里的水榭上,正好练萧”微微一笑,碧玉低眉顺目道。
“哦,我们这位冯二小姐,她可真真是个乐痴。”樱唇轻抿,颊上一个动人的酒窝突显。“好,那我就去曲池寻她。”莺音清越,黄衣女子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棠苑。
这处宅子,是晋阳一位颇有名望的文士冯安的私邸,冯安的祖上,一直在前朝的为官,后来因为北魏权臣把政,奸佞横行,因此请辞归乡,居于晋阳城西,到了冯安,因其生性淡泊,不愿逢迎,所以就一直闲居在家,凭着祖上留下的丰厚田产度日,娶妻张氏,另还有两房姬妾,这位黄衣女子,就是正妻张氏嫡出,闺名瑶华。
沿着幽深的青砖小径,冯瑶华一路穿花拂柳,浑身带着一脉花的幽香,当她快靠近曲池时,只听闻一阵幽幽的凤箫声,随着清凉的水气扑面而至,沁入心脾,心里无端泠泠一冷,冯瑶华在小径旁的竹丛前略顿了顿,然后她才快步的绕过竹丛,走出小径,上了石桥。
走上石桥,置身于清清的池水间,前面水榭里的箫声越发幽怨呜咽,如泣如诉。“这丫头,她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萧音里满是悲伤哀恸的意味。”心里疑惑中带着几分不安,冯瑶华这时就看见水榭边凭栏的一个袅袅婷婷,修长妙曼的紫色背影,她正对着一池渺渺春水,笋指间一支紫玉箫,入神的吹着。
“二妹,我奉了爹爹之命,正在到处找你,怎么你却在这里吹奏这麽令人伤神的曲子啊!”从那优美的紫色背影已经完全可以认出,她就是自己那同父异母的妹妹冯素枝,冯瑶华冲着她的背影道。
螓首微转,萧音骤歇,随着冯瑶华的声音散开,一张清丽绝代的脸缓缓展现在冯瑶华的眼前,只见她冰肌玉骨,娥眉淡淡,如春夜之初升新月,明眸幽幽,似秋山之粼粼寒潭,再加上一袭曳地的浅紫的纱衣,翩如惊鸿的回首,端的是无限绝代风华。
看到冯素那令人心旌摇曳的丰采,冯瑶华不知怎么,心里又一次暗暗生出了一股妒意,也不知父亲那位不知名的侍妾,冯素的母亲到底是何方人氏,怎么生出的女儿,自己的妹妹竟比自己的美貌还胜许些。
“姐姐,爹爹这麽早就从平阳王府回来了,难道有什么事?”想起北齐近来纷纷乱乱的传言,冯素对冯瑶华的内心根本就无从洞察,她收起手上的紫玉箫。
“大概是吧,我看他面上有焦虑之色,一进门,茶也顾不得喝一口,就急急嘱咐我去棠苑叫你,然后让我们一起赶紧去福延堂见他。”因为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冯瑶华心里的妒意只一瞬间就消逝的无影无踪了。
“那我们就赶紧去吧!”听说一向淡然的父亲今天竟一反常态,冯素忙随着冯瑶华,一起出了水榭,下了石桥,从另一条小径,向着冯安和正室张氏所居的福延堂而来。
当冯瑶华和冯素一走进福延堂,就明显的感觉到今天的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太寻常,冯府里所有的人都聚齐了,冯安,夫人冯张氏分别端坐在中堂两边,而如夫人华氏和裴氏和她们所生的两位公子冯宣和冯科分居左右而坐,秩序俨然。而这在冯府中,一向极为少见,一般逢年过节才会如此。但这还不是最令冯瑶华和冯素吃惊的,因为最让她们吃惊的是冯安和家里所有人脸上的神情。
心里各自都在隐隐不安,但又不敢呱噪,冯瑶华和冯素在两位如夫人之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堂上的一脸严肃的父母。
“瑶华和素儿来了,今天破个规矩,让她们两个上前坐在我旁边吧!”抬起眼,四十开外,面色白皙,下颌几缕黑须的冯安微皱了一下眉,向下吩咐了一句。
气氛情势与以往已经大为相异,突然还破了一贯的规矩。冯瑶华和冯素不由互换了一下不解的眼神,然后就依冯安之命,各自在两边的距冯安最近的椅子上坐下,静等着他来为她们解开心里疑团。
“瑶华,素儿,今天特意将全家人召集在一起,又将你们两个都叫到为父膝下,你们一定感到很突然,可是此事事出紧急,不容耽搁。”看了如璧人一样的一双女儿,冯安的眼眸里闪现出痛惜的目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望爹爹明示!”
“是啊,有什么,爹爹只管讲出来,莫令女儿无端惶惑。”被冯安眼里的痛惜之色蓦地刺痛了一下,冯瑶华和冯素一齐欠身而起,向冯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