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附近的大排档里,龙小白狠狠灌下一瓶啤酒，辛酸道：“你是不知道，我从小就讨人厌。”

凌风默很想点头同意一句,同时抽开被龙小白死死拽住的手,但想到自己还在第二关中,又默默忍住。

“我生下来就是个废物,连我妈都不要我。”龙小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爹虽然没明说，但我在凡间这么多年,看多了那种抛家弃子的故事，我妈一定是嫌弃我没用，所以才抛弃我和我爹两人跑了！”

龙小白给自己吨吨地灌酒,“我爹让我到凡间历练，可到了凡间也没人喜欢我，所有人都只想利用我,要不就欺负我。”他干笑了两声,“所以我也只想欺负他们,他们越不喜欢我,我欺负他们起来越开心。”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眼睛闪了闪，“当然你放心，我不会欺负你的,你可是我的朋友！”

凌风默勉为其难地安慰道，“也别这么说，你刚才提到你爹，至少他是喜欢你的吧。”

虽然不知道龙小白的爹是谁,但天下总不会有不喜欢孩子的父母。

“我爹……我也不知道。”龙小白表情有点迷茫，“我爹大部分时候都挺凶的，他其实没有恶意，但是偶尔有那么一两次，我从他身上嗅到很可怕的气息，他好像自己也察觉不到，很冰冷……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有点走神，但紧接着又晃了晃头，“说这个干嘛。”他给自己又灌下一瓶酒，“你呢？你看上去就是家庭幸福很受欢迎的样子，我以前最讨厌这种人了。”

“我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凌风默皱着眉，有点不习惯地说。

当然也没有朋友，虽然最后这条只是因为他不想。可凌风默觉得，就算自己去交了朋友，最后结局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一旦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他不认为还会有几个朋友存留。

“你也被抛弃了啊。”龙小白自以为是地道，很同情地看着他，“我们还真是同命相怜。”

凌风默不觉得自己被抛弃，但也不好反驳。

龙小白醉醺醺地把脑袋搁到桌子上，“有时候我倒宁愿我爹也抛弃我算了，这样我就可以烂在泥里。但他没有，那我也只能强打起精神，希望振作起来，别给他丢脸……”

凌风默忽然觉得龙小白这个样子有点可怜，他伸出手下意识想摸一下他的头，却被龙小白伸手挡住。

龙小白脑袋趴在桌子上，抓住他的手腕，眼睛斜抬起来，眼神还很迷茫，嘴角却微微扬了扬，“干什么啊，我的脑袋，只有我爹能摸。”

他又揪住凌风默的袖口衣角，含含混混又霸气十足地道：“不过，你是第一个说要和我做朋友的人，我会一辈子记得你的。”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神神秘秘地笑起来，“不得不说，你还挺有眼光的，交了我这个朋友。我告诉你，其实我是个重生者，跟着我混，我保你荣华富贵。”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凌风默扶额。先不说重生是不是真的，面对第一天见面的陌生人，就把这种“秘密”和盘托出，是不是太傻白甜了点儿？

他忽然觉得有必要修正自己对“白少爷”这个邪恶反派的认知误差。

龙小白说着说着整个身体都往桌子下滑下去，凌风默赶紧把他扶住，龙小白望着上空的脸，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突然笑出声，“突然发现你和我还有点像呢……”

“你多半是看错了。”凌风默说，自己怎么可能和白少爷长得像。

“难怪我看到你觉得这么亲切……”龙小白像没听到，自顾自地说：“谢谢你安慰我，还请我喝酒，铁老头以前只让我喝饮料来着……”

“酒根本不好喝嘛……嗝……”

被龙小白折腾了大半夜，伺候完他换衣洗漱呕吐，凌风默终于精疲力竭、几近虚脱地离开了幻境。

他又站在了那条黑暗的道路上，但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在原地停留了许久，都没有体会到之前那种实力提升的感觉。

难道这一关没有通过？

可书里明明……等等，他忽然懂了。

书里的凌风默能够通过第二关，是因为和白少爷做朋友根本不属于依他本来的性格会做出的决定。

但按照书里的剧情依样画葫芦地行动，却是现实中的自己一直在做的事情。

他选择按照书里的剧情行事，根本就不是突破自我，反而是在又一遍地重复了自我。

“所以这一关是……失败了？”凌风默有点不甘心。

这时眼前的画面却又变了。

他看到黑暗道路的前方出现了一座孤零零的祭台，他走到祭台前停下，皱起眉来，然后猛地回头，发现四周的场景已经全变了。

黑色森林中的道路已经不见，入目是广阔而荒芜的原野，远方有些倒塌的石柱和破碎的巨石，近处有些石柱还耸立着，天际呈现灰黑色，那是密密麻麻陈列着的无数黑色的石棺。即便这样，整个原野依然显得空荡荡的，冷寂而没有半点生气，只有几棵干枯的树枝矗立在荒原中，证明这里曾有生命存在过。

画面又被擦亮了一点，他看到祭台前很多人匍匐在地，他们伤痕累累，满身是血，表情恐惧，而又矛盾地充满狂热。

“这是……”凌风默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场景他太过熟悉了，他的表情沉了下来。

这个场景他不会忘记，正是他拔起大剑杀死老师的那一天。

“这算是给了我第二次机会？”凌风默皱了皱眉，他不太确定，毕竟书里他并没有失败过，褚星河也没有告知过如果失败了是否会有重新挑战的机会。

但如果现在还在第二关，那么自己要做的事已经显而易见。

他看向所有人最前方，一个黑袍人背过身去，正在布置着什么，不需要他转身，凌风默就已经能确认对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