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 66 章(1 / 2)

按照前几次打通的路线,凌风默与白狡顺利潜入神殿最内部。

面前就是那座供奉着神血的祭台,仔细看去,祭台的四壁镌刻着古老而玄奥的花纹,四道深深的刻痕自祭台中央向四方延伸,最终隐没于地面。

“现在就开始吗?”凌风默问,眸子像深水般沉静。

“开始吧,我们没时间可耽误了。”白狡干脆道。

“好。”凌风默蹲下身去,首先在祭台四角布置了一个检测阵法。

灵石融化而成的光液组成线条将整个阵连起来,随着阵法启动,幽橙色的微光霎时间在祭台的四壁亮起,像橘络般将整个祭台包裹。

“祭台四周布置了很高等级的防护阵法。”

“意料之中。”白狡说。

“防护阵的强度很高,你准备怎么爆破?”凌风默看向白狡。

“用它。”白狡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样物件。

“这是我专门为破坏阵基制作的法宝,没有取什么名字,非要的话……”白狡想了想,“就叫爆星锥吧。”

凌风默站起身,打量他手中的法宝。

法宝的下半部分形似尖钉,上半部分嵌套着枚品质极高的封灵之石,封灵之石中悬浮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散发淡淡金光的灵符。

在封灵之石外侧,是以榫卯结构错合在一起的金属圆环,环上刻满符文与阵纹,四周像辐射般展开,流动着离火般的光泽。

“太一道门平日的炼器需要用到大量珍稀的灵性金属,所以偶尔会引爆一些没有价值的小型星球,采集爆炸核心留下的原始灵气与各色精金,这件法宝就是模仿他们使用的爆星器制成。”

“虽然是仿造,效果达不到爆星的程度,但破开防护毁掉阵基应该是够了。”白狡晃了晃手中的法宝,“外面这层圈环是用流火星银炼制,主要作用是增幅爆炸的威力,不过最核心的部件是里面的这枚灵符。”

“这是太一道门特有的湮身符,太一道门给每个核心弟子都会强制植入此符。如果弟子沦为俘虏,遭到精神入侵或者拷问,它会在顷刻之间释放全部力量,将弟子的灵魂连同身体焚烧殆尽,以防弟子叛变或者外泄宗门的秘密与功法。启动简单,威力巨大,作为起爆部件再合适不过。”

“那你现在?”凌风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还在太一道门的时候,我就想办法买通掌符长老偷偷把它从灵府拿掉了。”白狡往后拉起嘴角,语气有些森寒地说,“就算我这条命不怎么值钱,那也是我自己的命。其他人,不管是谁,都别想决定我的生死。”

凌风默一怔,眸子中的颜色变深了些,然后再抬起眼皮时,双瞳中已经不见迟疑。

“没错。”他淡淡一笑走向祭台,将检测阵法拆去,“我们开始吧。”

可是白狡却没有动作,反而像察觉到什么一样望向紧闭的大门,接着他突然扭回头,将某样东西迅速塞进凌风默手中。

两人在黑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退到距离最近的神像的阴影之中,收敛了一切气息。

随着陈腐的一声“吱呀”,黑暗的大殿忽然有了光亮,一群人走了进来。

“所有的一切都布置好了吗?”为首的人说,因为逆光和黑暗,看不清面目,只能听出他的声音非常低沉。

“都准备好了,我早晨已经检查过一次,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这是姜陵的声音。

“应该?”最初的那个声音却带上了怒意,“我们只有一次机会,这一次的尝试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殿主,我们真的要开启大阵吗?”姜陵的声音有些艰涩。

“当然,这是为了所有人的自由。”

“可是当初前殿主他……”

“他那个时候走火入魔了,那个心魔说的话你也要信吗?”

“是……”姜陵的声音变小了。

“那个白少爷那边有什么动静?”静了一会儿,殿主的声音又问。

“没有。”

“再派几个人看着他,他的要求也尽可能先满足,在这个紧要关头,不要多生事端了。”殿主沉吟了片刻道。

几人在大殿中走动了几圈,凌风默努力地将身体贴向神像与墙壁组成的夹角,黑暗中胸口的羽符轻轻扬起,这是白狡准备的敛息符。

他很想探出头去看看他们到底检查了什么,但还是谨慎地压住了自己的冲动。

过了很久,所有人终于回到门边,凌风默稍松了口气,就在这时,一个陌生中带着奇怪熟悉感的声音蓦然响起。

“你们已经准备好了?”声音有些虚弱和疲惫,语速很慢。

“老师,您醒了?”殿主的语气完全不同于面对姜陵时的强势,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紧跟着他像是对其他人道,“你们先出去。”

一阵脚步声响起,然后是门关上的声音,光线再次变暗,接着挂在四壁神像间的的烛火燃得更旺了些,将黑暗又驱散少许。

现在大殿内只剩下殿主和他口中的“老师”两个人。

人变少之后,被发现的可能性也大为减少,凌风默谨慎地侧过一点身形,借着神像的缝隙向外望去。

挡住他的这座神像不知是北荒星还是别的什么星球上的原始古神,身躯异常庞大,头发像灵蛇一样在身周扭曲,刚好形成了许多可供凌风默观察的“窗口”。

祭台与烛火照亮了大殿中央的小片区域,两个人沐浴在近似从天垂落的淡淡光华之中,其中一人站着,另一个却坐在轮椅上。

站着的那个人身材修长高大,穿着件宽阔的长袍,袍子纹着金边。黑色长发非常板正地向下垂着,额前的一缕与发梢处却是白色。

在他的双眉之上是道半月与散开的星点线条组成的纹章,面容算得上英俊,但却有些刻薄,印堂发黑。泪沟的部位有两道深壑,让他看上去显得颇为成熟。

按照武愚给的资料,这位应该就是刚才说话的殿主……

接着凌风默的目光移动到坐在轮椅上的那人身上,整个人却愣住了。

轮椅上的人肩头停着只长着三只黑足的金色乌鸦,一身简单至极的白袍,灰白而微卷的长发凌乱地散在脸颊、肩头和胸口,整个人十分清瘦而苍白,如果不是很宽的肩膀,大概都难以辨认出性别。

在他的额上有道显眼的疤痕,穿过双眉,疤痕之下的紫色眸子一片冷漠。

灰白色的头发、紫色的双眸、眉骨上的疤痕还有肩头的黑足金乌……这与照命书里对那个意图倾覆天界的幕后之人的外表描述完全一致!

凌风默原本以为万神殿的殿主就是那个幕后之人,没想到另有其人。

不,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他死死地盯着祭台的微光下、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那个人的五官和抚养自己长大的老师一模一样!

只不过老师是黑发黑眸,脸上没有疤痕,身边更没有黑足金乌徘徊,所以他从没有把老师与书里的其他人联系在一起过。

老师是那个幕后之人?不,不可能。

老师明明已经死了……被自己杀死了……

“那是殿主应夷和前殿主师命。”胸口的羽符微微一动,白狡的声音在耳畔极为隐秘地响起。

接着白狡又道,“把手按在羽符上,在心里默念你想说的话,我就能听到。”

凌风默按住胸口的羽符,“师命他……”他迟疑了一下。

白狡却像明白了什么,径直道:“前殿主曾经走火入魔,后来在现在的殿主的帮助下,将心魔从体内斩掉,只是心魔逃走时吞掉了他的一魂三魄,导致他每天只有很短一段时间能维持清醒,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所以将一应事务交给了他的徒弟,也就是现在的殿主。”

“你的万神令就是那个时候与心魔一同消失的,万神殿曾经派人出去寻找心魔的下落,可惜一无所获。直到数年前,前殿主感应到心魔已经死亡,此事才算了结。”

白狡的语气很平静,但听在凌风默心中却波澜四起。半晌之后,他才开口道:“那你知道……一个叫玄希的人吗?”

“玄希?”白狡的声音有些迷惑,接着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殿主肩上的那只乌鸦?”

“乌鸦?”

白狡嘶哑着声音说:“整个万神殿只有它的名字叫玄希,那是前殿主捡来的宠物。他走火入魔之后,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给乌鸦植入了神格,又取了出来,又放进去,还整天抱着乌鸦神神叨叨的,搅得整个万神殿不得安宁。直到斩掉了心魔,他才总算恢复正常。”

凌风默不再言语,只是继续望着祭台前的两人,眸子变得锐利起来。

祭台前,师命听不出情绪地开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启动大阵?”

“按照卜算出的吉日,定在明天。”殿主恭敬地回答。

师命半闭上眼睛,“不用等明天了,现在就启动吧。”

殿主一愣,“可是我们还要准备仪式,还有一些饲神者也尚未回到都城。”

“这场献祭就是我们最大的诚意,仪式根本不重要。至于饲神者,不管他们身在哪里,结果都是一样。”师命的语气不容置辩。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僵滞,殿主的身体站在阴影之中,沉默了许久,才有些艰难地说:“真的不能再等一天吗?只需要一天就好……”

“我只想多活一天,多陪您一天。”

可是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死寂。

半天之后,他试探着开口:“老师,您又睡了吗?”

这时白狡忽然传音道:“你继续破坏大阵,我去把殿主引开。”

话音未落,白狡直接从藏身的位置冲了出去。

“谁?”殿主一惊,只见一道虚影直直向着大门所在的位置而去,门向两边滑开,眼看人就要逃出。

殿主冷哼一声,紧随着追了出去。

大门自动合上,黑暗的室内,烛火继续散发黯淡的光。轮椅上的人闭着双眸,四周一片寂静。

凌风默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从神像背后踏出,神情有些复杂地看了轮椅上的人一眼。

在灵视呈现的画面之中,师命的神魂已经沉入灵府,大约是魂体虚弱的缘故,延伸出来的对外界的感应都很微弱。

他转过身去,在祭台前蹲下,同时一件法宝出现在他的掌中,正是白狡之前塞给他的爆星锥。

他先在祭台防御的边缘布置了一个固定阵法,接着将爆星锥置于阵法之上。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气息从身后袭来!

凌风默艰难地扭过头,师命不知什么时候从轮椅上走了下来,站在自己的背后,用淡紫色的眼睛俯视着自己。

他赤着双足,一只脚的脚踝与脚背也有着与脸颊上相似的疤痕。

“你在做什么?”师命弯腰问,嘴角竟然带着微笑,却完全让人看不到半点笑意,只觉得脊背发凉。

凌风默握紧手里的剑,呼吸因为高压而变得滞涩,心脏却跳到了嗓子眼。

师命怎么会……他不是睡着了吗?

师命惨白地一笑,仿佛读到了他的内心,“我早就注意到你们了,我让应夷离开,就是想看看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所以你准备做什么?回答我。”

“不回答吗?”师命自说自话,完全没注意到是自己放出的灵压太强大,让对方根本说不出话,“那就直接去死吧!”

强大的魔气喷涌出来,汇成一道黑芒,袭向凌风默,凌风默在地上往后滚了几圈,才堪堪用剑柄稳住身形。

仅仅是这一击,就让凌风默全身绷紧到极限,脑门上布满了汗珠。

“要我帮忙吗?”体内传来那个面具人轻佻的声音。

“不用。”凌风默咬牙道。

魔气再次袭来,这一次在空中便分解成数股,像黑色的刺枪一样,从不同方向向他发起合围。凌风默压低身躯,紧盯着攻击的轨迹和速度的变化,在密织如网的黑芒中觅得空隙,挥剑旋跳突围而出,刚松了口气,一阵锐痛却从腿肚处传来。

他猛地回头,只见裤腿上大片深色的痕迹正向四周渲染开,是血!

他右掌一挥,藏锋脱剑而出,像绷带一样将腿上的伤口扎紧,眼神安定了些,但紧接着又变得凝重。

刚才自己明明看清了对方的攻击轨迹,为什么还会被击中?

脑海中面具人发出轻笑:“你注意到了他的攻击有什么不同吗?”

凌风默咬紧牙关,闭嘴不吭声,竭力躲开再一次的攻击。而面具人的声音依然在继续——

“他发出攻击的时候甚至没有刻意用视线瞄准你,在他向你宣战而你选择应战的时候,你们已经通过因果联系在一起,所有从他这个因发出的攻击,都会必然落在你这个果身上。”

“这就是道。”面具人的声音轻描淡写,却像重达万钧般压在凌风默心头。

“不管是你所看到的黑芒还是别的什么,不过是道的外在表象。你能躲开你自以为能看到的黑芒,但却躲不开有因必果的概念打击。”

“且不说你们在力量上的差距,他从道的层面对你施加攻击,而你的战斗还停留在物质的表层之上,这一战你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凌风默的身上已经挂满伤口,他默不作声地扯下衣服上被割裂的布条,将新添的失血口绑住,然后竟微微扬起了嘴角:

“你说的没错,但是他发出攻击的时候,想的是我去死,可惜我到现在还没有死。看上去他的因也未必是我的果,就算他真的掌握了你说的道,但他的道……也绝不是无法破解!”

面具人沉默了半晌,“他确实只堪堪摸到了道的门槛,但你离那道门槛可都差得远。不要我帮忙的话,你可能真的会死。”

“那不是正好合了你的心愿吗?”凌风默吼出一声,挥剑向前。

他虽然看不到面具人所说的因果之线,但他知道自己每一次行动会导致的结果,也知道想要达成自己渴望的结果需要什么样的因。

他还理解不了道,但不重要,他不需要理解别人的道,只要做自己感觉对的事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