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郑濂大人的话,臣便细细的回想了一下,最终确定在近几日的折子中并无混进来的战报。”淮悦羲面容平静,正对着殿内靠坐在垫上的刘向汇报此次前来的的事情。
“而郑濂大人也说了,其他几位尚书手中亦是没有。”淮悦羲微微抬眼瞥了下刘向,不慌不忙道:“如今南疆战火四起,灾祸降生,这战报关乎的是南疆无数百姓的生命,倘若真的丢失……”淮悦羲说着微微抬头:“战报不详,损失可谓是……无法估量。”
刘向从最开始听的时候眉宇间就带了些不悦,心情显然不是很好,眼下更是隐隐有了怒气。
淮悦羲见此又道:“鉴于之前……奏折丢失一事,臣思来想去觉得这相府之中负责奏折分批分类分发的官员是否太过于不走心了?”
“之前是郡里血案,百姓安居的折子,如今更是变成了关乎天下的战报……”淮悦羲声音微沉:“臣不知自己的担忧是否正确,但……”
刘向轻轻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接着缓缓点头:“自然是有理。”
“折子分发是归相府所管,如今却出了折子混了的事情……”刘向微微眯眼:“已经两次了。”
淮悦羲离开清凉殿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同为一事前来的右相郑步婴。
郑步婴一顿,脸上带了几分怪异的笑容:“呦,淮大人也来见皇上啊?”
淮悦羲眼皮都没抬一下,径直的走了过去,甚至还轻嗤了一声。
郑步婴脸色立时难看,眯着眼睛看着淮悦羲的身影,冷哼了一声便走进了温室殿。
然而半个时辰后,清凉殿外的小太监便看见右相大人一脸铁青的走了出去。
郑步婴如意算盘打的好,却万万没想到淮悦羲早他一步来了刘向这里告状!
郑步婴把后槽牙磨的咯吱作响,脸色难看的活像是被扔进了圊厕[1]。
他不知道淮悦羲究竟说了什么,不但没有追究那些尚书的罪名,竟然还能让皇上把他府里递传折子的官员全部调换了!
想起之前淮悦羲的嗤笑声,又想起刘向的旨意,郑步婴咬着牙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然而此事却并不只是因为淮悦羲的一句话。
刘向不傻,郑步婴身为丞相,位高权重,丞相之下的所有官员几乎都是依附于他。
所有的奏折都要经相府,那么……四部尚书的权利还有何用处?
刘向早想削弱左右两相权利,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淮悦羲的几句话便将此事推上了一个台阶,虽然不能直接削权,但是调任过去的官员定是刘向看中之人,也定是皇帝身边的近臣。
一场悄无声息的陷害便这般轻松的化解了,却让淮悦羲不止一次的想起了上辈子的时候。
其实关于甘泉宫外跪着的那一天一夜的记忆已经有些破碎了,到后来他几乎已经晕过去了。
淮悦羲的眸光有些悠远,十八岁的年纪到底是有些冲动了,若是……
有些刺眼却又意外柔和的阳光落在了他淮悦羲的肩上,他自嘲的笑了一声,再次向前走去。
淮悦羲回到宣明殿左上阁的时候就看见封瞻竹正站在阁间内的窗边,阳光透过成树的枝叶,稀碎的洒在了他的腰身之上。
“李志和我说了战报的事情。”封瞻竹偏头发现他回来了,便低声开口。
淮悦羲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件事情来的,点了点头:“是。”
封瞻竹微微蹙眉:“我同你去清凉殿。”
淮悦羲笑了一下,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向刚刚便有了调任的人选。
然而封瞻竹却依旧蹙着眉。
淮悦羲微微抬眸,只是刹那便知道了封瞻竹在担心什么。
“不会了,这次不会再那样了。”
季夏转眼便进入了尾末,长安的雷雨天便要来临了。
一道惊雷劈下,混着南疆无数兵将鲜血的战报送到了长安。
战报被连夜送往了清凉殿。
惊雷之下,刘向眼见了沦陷两字,良久身形一晃,瘫坐在了龙床之上。
豫章沦陷。
敌军近一月一直集中火力攻打武陵,刘向便下令调周郡之兵前往支援,却万万没想到敌军竟然从闽越北上。
豫章五日沦陷。
如今长江以南之地,只剩下武陵郡与长沙国。
元安三十二年,四月十六日,桂阳、零陵陷落。
元安三十二年,四月二十六日,牂牁陷落
元安三十二年,五月三日,骠骑大将军李凯、车骑大将军周燕回率军南征,抵御敌军,夺回领土。
元安三十二年,六月二十六日,豫章陷落。
元安三十二年,七月一日,封济北太子封瞻竹为镇南将军,骠骑大将军李飞为征南大将军,率军前往南疆,誓死捍卫大汉疆土。
南疆烽火燃起,九州生灵涂炭。
元安三十二年七月十五日,连绵的雷雨已经下了五日。
黑夜里的惊雷伴着闪电划过,像是咆哮的巨兽,吞噬着日月与风。
睡梦中的淮悦羲再一次被惊雷吵醒,他按了按眉心轻轻的靠在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