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些习俗是为图喜庆热闹,凡事有度,但其中不免有被情绪感染的,说起话来没了边际,冲着谢麒唤着“妇家狗”,好在谢麒不曾在意,面带微笑地一一应对。
李姥姥也怕闹得太过面上难看,忙偷偷推了钱氏一下。
钱氏收到指示,表示出对新婿的满意,将话一兜,就上前给谢麒开了院门。
下一刻,以谢麒为首的迎亲队伍,跟悍匪似的一窝蜂冲了进来,一边大声拍门,一边嚷嚷着:“新妇子,催出来!新妇子,催出来!”
宁小春被吵得脑仁疼,站起来就要出去,她太想着早点走完程序。
梳头娘子伸手一拦,将她按回床上,笑道:“让他再急一急,也好知道媳妇不是这么容易得的。”
宁小春只好坐了回去,心想这会她比谢麒还要急。
不知不觉间,外面叫嚷着让新妇出来的声音小了下去,梳头娘子心中咯噔一声,暗忖难道是新郎不耐烦了?她经历了许多婚礼,不是没遇见过好事变坏事、亲家反成仇的,急忙走到门边,正打算出声周旋一二,这时就听见门外响起一道爽朗声音:“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面上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梳头娘子听了一会,反应过来,回头冲着宁小春惊喜赞道:“大娘子好福气,嫁的这位郎君果然是懂礼的,我走了许多乡间婚事,可没几人晓得给新嫁娘念催妆诗的。”
围在院子里的众人听不出文才之类高深内容,却晓得他在念诗,一句句都怪好听的,一时间纷纷跟着起哄叫好,也有那婆子媳妇小声交谈,赞谢二郎讲究,又看他今个梳洗一番,更是顾盼神飞,暗忖若非谢家接连出事,多少人家想将女儿嫁与他?
谢麒已经一口气念了五首,若只他一人声音,宁小春说不定还能静下来听听,可那些催着新妇出来的声音只稍微小了些,仍是齐刷刷喊着,宁小春耳朵都开始疼了。
她问:“什么时候出去啊?”
梳头娘子扭头笑她:“这就心疼起来了?”
宁小春os:我是心疼我的耳朵!
梳头娘子:“罢了,小郎君心诚,咱这就出去。”
她说完,便走到床边搀扶起宁小春,宁小春见梳头娘子拿在手中的盖头,诶了一声,“盖头不盖吗?”
梳头娘子笑道:“还未辞别长辈,这是出门之前才盖的。”
梳头娘子开了门,众人齐刷刷望向宁小春,见她今日打扮明艳动人,纷纷露出古怪得宛如见鬼的表情,人群中还有个被小春揍过的小子,控制不住啊了一声。
下一刻,众人纷纷跟着起哄叫好,也有打趣谢麒总算将新妇“催”了出来。
谢麒眼睛一亮,嘴角上扬,眼中像装了星辰,闪闪发亮,他下意识伸出手。
宁小春见状,自然而然将手递了过去。
这一刻,众人起哄声几乎要将房顶掀开。
俩人一道去正堂拜别家人,按礼,李姥姥训了宁小春一番:“戒之慎之,在家作女惯娇怜,今作他妇信前缘,上和下睦同钦敬,莫作二意有庸偏。”
俩人连忙应下,这就辞别了李家。
出门之前,李贤娘泪水涟涟地将一个小坛子交到要跟着去谢家撒帐的钱氏手中,这坛子里装着今早新炖的猪肉,谓之离娘肉。
宁小春出了门,梳头娘子帮她将盖头罩上,宁小春眼前顿时一片暗红,只看得见脚下一方。
好在花轿就停在门口,宁小春走了两步,被搀扶进去,一路吹吹打打,轿夫抬着轿子绕着村子走了一圈,然后才回到谢家。
轿子停了下来,宁小春正理着接下来该干什么,轿帘忽地被掀开,一妇人道:“新妇张口接饭。”
宁小春知道这是要吃夫家饭,连忙张口,将递过来的一筷子饭接住咽下。
之后便是媒人请她出轿,院子里空荡荡的,无一人,媒人引着她先去厨房拜灶神,宁小春也不知为何进了夫家第一个拜的是灶神,然后媒人引她进了新房。
待她一进屋,院子外的人呼啦啦涌了进来,脚上发力,狠狠念着地面,原来这又是这时的规矩,认为新妇进门容易将邪祟带进夫家,便要众人踩着新妇脚印进来,谓之“躏新妇迹”。
进了新房,钱氏忙将花钿铜钱往床上抛洒,宁小春站在一旁,透着盖头朦胧看着,有瞬的无语,忽地想起上辈子流行一阵的表情包。
宁小春:“……”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一章竟然没把成亲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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