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撒完帐,便退了出去,外边自有谢氏家族的媳妇招待包含钱氏在内几名女方亲眷吃了三盏酒,谓之“亲送客”。
钱氏几人吃完酒,便照着规矩急忙离了谢家。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几人不约而同停下步子,回头望了眼灯火通明的谢家。
因李家在芦花村无甚根基,宁家人又都是一副装死态度,宁小春不愿拉下脸去求他们,于是钱氏娘家弟妹和另外两个同村妇人充作宁小春娘家人,跟着一道来送亲。
钱氏弟妹收回视线,一脸八卦地道:“我刚才歘空瞧了眼谢家今晚席面,桌上大鱼大肉可不少。”
宋家大媳妇打了个酒嗝,跟着大着舌头说:“你家小春好福气,纵使谢二家里不富裕,却仍愿意正经操办,可见是会疼人的,比那有些人家强多了,知道给你家小春长脸。”
另一个妇人掩嘴笑道:“不过他们读书人穷规矩多忒多,之前催新妇时,还念了几首酸诗,也听不懂说的是什么。”
“不是说谢家二房家底都空了吗?我怎瞧着今晚的婚礼甚是讲究呢?”
钱氏弟妹:“我在我们村都听说了谢二郎家中的事,她大嫂跑了,岂会不将钱都带走?谢二郎又哪来的钱操办婚礼?我估摸是借的,打肿脸充胖子,可怜你家小春,嫁过去就要跟着背了债。”
她刚成亲不久,这会见这场婚礼样样讲究,不免嘴上心上酸溜溜的。
“才吃了几口酒,你就醉成这样?”钱氏也不知谢麒的钱是哪里来的,越想越忐忑,又怕将来还是要靠自家帮扶,她心中有此担心,却不愿听别人这么说,忍不住伸手在弟妹胳膊上猛拍一下,“待会在我婆婆家可不许胡说八道!”
钱氏弟妹被打了也不恼,反而嘻嘻一笑,亲切地挎住她胳膊:“大姑姑,你当我傻啊。我回去自是只夸谢家将婚礼操办得盛大体面。”
钱氏这才脸色稍霁。
四人说说笑笑回了李家,虽不能吃谢家宴席,可李家自也会备下好酒好菜。
新房中,钱氏几人出去后,便由媒人张慈娘代傧相之责,她念起了咒愿文:“今夜吉辰,谢家儿与宁氏女结亲,伏愿成纳之后,千秋万岁,保守吉昌……”
待她念完,又喊起了行礼号子,谢麒和宁小春拜了三拜,却不是电视剧演出的那般。
拜完后,谢麒和宁小春被请到了床上并肩坐好,张慈娘继续念:“一双同牢盘,将来上二官,为言相郎道,绕帐三巡看。”。
她念完后,捧上了盛着肉饭的“同牢盘”,喂谢麒和宁小春各吃了三口。
吃完同牢盘,又有两名童子持着用线相连的两个瓢,分别递到了谢麒和宁小春手中。
这丝线绑得极短,两人若想同时喝下瓢中酒水,非要将面贴在一起不可。
俩人肩挨着肩、头抵着头,谢麒一抬眼,便能看见宁小春扇子一般密密排排的睫毛,正不住眨着。
宁小春微微侧头,呼吸吹拂在谢麒脸上,正巧对上对方视线,俩人自认十分熟稔,本不该害羞,可这会却仍避免不了心跳加快。
谢麒见宁小春耳尖发红,忍不住勾起嘴角,率先喝起了瓢中酒水,宁小春不敢耽搁,只得又往谢麒跟前凑了凑,脸贴着脸,低头跟着抿了起来。
不是她故意矜持,实在是这酒颜色带着淡淡绿头,难喝的一批。
待合卺酒喝完,观礼的人们发出窃窃笑声,又有跟着狼嚎起哄的。
小童子笑嘻嘻地退了下去,这会又换了两人,他们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一边拆解着宁小春和谢麒的头发,然后拿出剪刀,各剪下一撮,编在一起,谓之合髻。
“请新人换妆。”张慈娘喊完,谢麒脱鞋上床,宁小春见状,才想起这已经是最后一步,忙打起精神,除了鞋子,跟着抬腿钻进床上。
一旁有人负责将帐子掩上,外面人发出暧昧笑声,若非宁小春提前被告知了婚礼流程,怕不是以为这些人还要观看他们洞房过程。
外面的人起哄了一会,说了些荤话,便被谢家人请到了外面吃席。
一下子,屋里静了下来。
宁小春和谢麒蜷缩在床上面对面坐着,忽地同时噗嗤一笑。
宁小春拆解着头发上剩余的花朵,将头发披散开来,“我的任务到这完成了,接下来要辛苦你了。”
“总算将你娶进门,再辛苦也值得。”
宁小春捋头发的手一顿,好笑看着他,“你这情话,真是张嘴就来。”
谢麒未接茬,他整理起头发,本来按着正经规矩,这时新娘新郎应换另一身新衣,只不过乡下人没这么多讲究,能置办出一身新衣已是不易,于是谢麒只重新束好发,就掀开帐子,钻了出去。